四月,夏初的早晨。
初生的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惊醒了几只熟睡的懒鸟。
自开阳门向北行数里,便是与东阳门街道的交汇处,由此处向西不到两里,便是皇城所在。
迎着阳光,远远地可以看见一名白衣少年,正自哼着口哨,飘然行走在开阳门街石路上。
夏侯玄虽然在洛阳生活了数年之久,但他进入洛阳皇宫的次数却不多。尤其是这次,更是头一次独自进宫。
月前,父亲夏侯尚指挥荆北诸路大军,沿着汉水溯流西上,攻破了蜀之上庸,平定了三郡九县。而自己今日进宫,正是去少府处领取赏赐的。
这本是管家去做的事情,夏侯玄大可不用亲自前去,不过,此行他有一个更重要的任务,那就是帮表弟求一件礼物,因此还需要见皇帝一面。
不远处便是两道交汇之处,少年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从汇道处,向北二三里,便是那齐公曹叡殿下所住的东宫。东宫位于离皇宫东一里的地段,向西可直达内宫云龙门,与大内的联系极为便利。
齐公曹叡,便是当今陛下的嫡长子。但不知何故,今年已经快十六岁的皇长子殿下,却至今未被册封为太子。
不过,能够入住在这东宫,至少说明,他是皇位继承者人选当中,最有希望的那一个。
自从进门到现在,曹羲便一直候在这堂外亭中,他都等的有些不耐烦了。他的长兄曹爽,与齐公殿下乃是至交好友,因此他们兄弟几个,也一向与这东宫来往密切。
今日也并非是齐公殿下故意怠慢自己,只是自己来的不是时候,正好赶上五殿下曹霖前来拜会东宫。曹羲把玩着手中瓷杯,思绪万千。他心想:这曹霖殿下,年纪虽小,但是由于平素深得陛下喜爱,向来毫不掩饰自己争储君之位的野心,因此和齐公殿下的关系一直不怎么样,怎么今日,却有空来东宫了呢?
曹羲怀着好奇的心情,缓缓向东宫正堂靠近……
不多时,夏侯玄已至东掖门。进入掖门,便是皇宫禁苑了。
少年紧跟在引路禁军身后,同时不忘观看四周绝美的景致。这重新修建后的洛阳宫,果然是气派非凡,夏侯玄心想,即使汉时宫殿尚存,恐怕也难有这般的大气堂皇。
快要路过议政朝堂,以及尚书台处时,卫兵刻意绕道而行,生怕误闯禁区。不多时便到了少府官署,赏赐的诸物,少年便托人送回了自家府上,他则提出了面圣的要求,主事的内侍虽然刚开始面露难色,但仔细一想陛下与夏侯家的关系之亲密,也就随即满脸堆笑的应允了下来,遣人为夏侯少主引路。
建春门与雍门所连接的街道,是整个洛阳内外城的东西横轴,同时也隐隐将皇宫分为两半。夏侯玄刚刚所路过的南面,便是议政之所的集聚地。而这横轴以北,则是皇家园林,各个寝居宫殿的集聚之所。
而比起南边大气磅礴,此处的景色更加明艳辉煌,简直叫人不忍移开目光。
少年跟随内侍,一路向北。
与前朝的南北宫并重的格局不同,汉时南宫早已废弃,成为了如今官署机构以及坊市交错带。北宫也被如今的皇宫所取代,而先王所修建的建始殿便成了唯一的主殿。
过了建始殿,便是崇华殿了,夏侯玄明白,陛下此刻一定在此殿中,不过未得传召,他只能暂候殿外。
听说此次父亲西南大捷,拓疆数十里,所打败的敌人,是蜀主刘备养子,刘封。
师父说那刘封,似乎也并不简单,听说二十岁便勇力过人,成为将军,刘备能够入住益州,这刘封也是出了不少力气的。
只是……他最终还是难逃一死,更可悲的是他死在了父亲刘备手中,而没有在战场上马革裹尸。而且师父说他的死,只不过是刘备为了给自己的亲生儿子铺路而已,并非战败之罪。
更令人叹惋的,是那刘封拒绝了大魏的封侯之赏,却甘愿回到蜀都去领罪!
夏侯玄不由得叹了口气。
不多时,两名穿着朱衣九章纹朝服的老人缓步而来,正是太尉钟繇与司徒华歆,大概是议政完毕,正朝着殿外走去,刚出殿门,便看见一名俊俏可爱的白衣少年。
夏侯玄看到两位长者,一揖而拜,显得不卑不亢。两位老人微笑答礼,显然对少年十分赞赏。
跨进殿门的那一刻,一份压抑感油然而生,是那种,压得人喘不过气的沉重气氛。
殿内虽绮丽但又不失宽阔疏朗,所燃的香也是西域所进贡的苏合香。不过这繁丽宽阔的内堂和浓华贵重的熏香,非但没有减少沉闷感,反而将那帝王专有的气场烘托的更加明显,压得人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少年不禁抬眼望去,那正倚在御座之上假寐的帝王,面上再也无自己儿时所见的那位太子叔叔的温和,取而代之的,惟有阴沉与寒冷,让人见了,不禁打颤。
他有些出神,以至于忘了向陛下行礼。
过了一小会,曹丕缓缓睁开眼睛,他望着阶下站立的少年,并没有怪罪其失礼。
“你,便是伯仁之子?”帝王的声音,低沉而又清晰,让人听了不禁脊背发麻。
“正是臣侄,夏侯玄。”少年倒是平静如常,并没有被至尊的强大气场完全压倒。
曹丕的嘴角露出了一丝难得的微笑。他似乎很喜欢少年自称为侄,这至少说明,这孩子,还像儿时一样,把自己看做亲人……
东宫正堂之内,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