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三十日一大早,已经阴沉了几天的金陵城终于下起雨來,将蒸蒸日上的暑气消减了不少。
几天來,金陵城内早已传遍了,大唐禁军今天要隆重召开牺牲战士悼念仪式,恭送骨灰或遗骸入驻清凉山烈士陵园。
辰时整,齐王李景遂、兵部尚书陈浚、林枫等人一身白色军服,从宫门处启动,徒步赶往清凉山。
他们的身前,四辆拆去车身的马车头前开路,车上四名光着膀子的大汉缓慢挥动着鼓棰,用沉闷的鼓声将气氛衬得无比庄重和沉闷;他们的身后,所有特种战士统一列队,双手恭敬地端着一个个的骨灰瓷坛,他们的右臂上方都绑着洁白的布条;再往后,五千余名各军精锐和五千名禁军南衙士兵全副武装,迈着整齐的步伐缓慢向西走去。
受到这种气氛感染,路两旁的百姓也都凝住动作,屏住了呼吸,眼眶湿润地看着整支队伍。
队伍走至西城门处,人群中有一名只有一条腿的乞丐看到了缓慢走來的队伍,突然泪流满面,将手中的拐杖在地上捣得咚咚作响,用嘶哑的声音高喊道:“兄弟们,一路走好哇。”
这,明显是一名退役的士兵。
这一声充满悲愤、怀念的喊声一下子击穿了林枫的泪点,憋了很久的眼泪一下子奔流出來,那些在战斗中痛吼着、挣扎着死去的大唐战士身影,那些在晋州城头战斗至死,在泉州使相府中抱着震天雷冲向敌人的战士名字一下子占满了他的身心。
泪水模糊了林枫的双眼,心神失防之下,脚下一绊,人差点栽倒在地。
一只有力的右手抓住了林枫的肩膀,正是齐王李景遂。
林枫向李景遂微微点头致意后,转身走到一名特种战士身前,轻轻而坚决地将他手上的骨灰瓷坛拿了过來,捧在胸前,缓步向前走去。
李景遂和陈浚互相看了看,也走了过來,各拿过一个骨灰瓷坛捧在手里。
这个片段被那名乞丐全看在眼里,他突然把拐杖一扔,坐在地上嚎陶大哭,这一刻,他想起了过往岁月里跟自己并肩作战的兄弟们,他们的尸骨只怕再也难寻到了。
哭声是会感染的,首先是数名來自楚地的特种战士忍耐不住,放声痛哭起來,在泉州使相府牺牲的上官清四人可全是他们的故友,生前在一起的点点滴滴记忆都变成了一颗颗无法抑制的眼泪和一声声悲泣。
哭声从这几名特种战士开始,蔓延至整个特种队伍,再延伸至与这些牺牲士兵共同战斗过的各军精锐当中,本來,齐王已经嘉奖过他们,要求根据路程自行安排回归各军,但他们的领军私下一商量,都决定等祭奠过牺牲兄弟们后再离开。
灵域/10234/ 哭声扩大开來,将部分禁军也引得眼泪奔流,战场征战,刀枪无眼,万一战死后能有兄弟们这样子悼念自己,也许一切就不会遗憾了。
哭声再传至路边的百姓当中,有不少人被勾起了伤心事,同样是泪水奔流,不约而同,这些人也悄然汇入了队尾的跟随者当中。
就在这一刻,细雨更密了,密密地打在人脸上,仿佛是老天也不忍再看这些伤心的人们。
此起彼伏的哭声一直延续至清凉山前的陵园处。
此处,半面山坡被胡成他们率领工匠紧急整修成为一道道梯田模样的地方,简朴厚重的石碑在山草和山石间立成了整齐的一排排,山脚底下,被数十名工匠凿成了一面石墙,上面涂上了黑漆,写满了去年以來牺牲的所有士兵名称。
陈浚踩着地上的泥泞郑重走前两步,将手中的骨灰瓷坛放在正中的一块大碑前面,然后立到了一旁,振声喊道:“安放英灵。”
李景遂、林枫率先上前,其他特种战士紧跟其后,将一个个骨灰盒放到了长长的石墙面前。
李景遂再度走上前去,缓慢地将三柱大香点燃,恭敬地插入香炉当中,然后从怀中取出了一封竹简,展了开來,扬声诵读起來:
“河水萦带,群山纠纷,黯兮惨悴,风悲雨淋,今有我大唐勇士一万三千二百四十二名,为国尽忠,为民用命,鏖战不休,慷慨捐躯,悲哉壮哉,可敬可表,惟神昭鉴,佑我大唐,尚飨。”
此刻,微风卷着细雨,打在那封写着通红字体的竹简上面,也打在李景遂和所有现场人的脸上,模糊了视线,壮大了悲声。
随后,林枫走上前去,用尽全身力气喊道:“全体都有,向为国牺牲的烈士们默哀半刻钟。”
所有士兵立刻将身体挺得更加肃直,深深地低下了头颅,后方的人群中,有不少人跟着低下了头,抽泣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响亮了许多。
估摸着时间已到,林枫转过身來,振臂高呼道:“烈士已别,英魂不朽,精忠尚武,永卫大唐。”然后,接连捶胸三次,仰天长啸。
“精忠尚武,永卫大唐。”所有士兵仰天高喊三次后,统一捶胸三次,齐声怒吼道。
“精忠尚武,永卫大唐。”后面的百姓也激动难抑,纷纷振臂高呼,涤荡人心的呼喊声荡飞了雨幕,振动了山岗,让整个山河都覆上了悲壮,注入了精神。
随后,李景遂、陈浚、林枫带着特种战士上前,将一个个的骨灰瓷坛送上山坡,用手拨土,轻轻埋在了一个个的浅坑当中。
林枫折掉一颗在雨中摇晃的黄色小花,轻轻放在了一颗墓碑前,将头依靠在碑顶,无声地抽泣起來。
李景遂走了过來,拍拍他的肩膀,轻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