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秀夫的确是敏感的,因为身为朝廷的首席大臣,他不可能不清楚陛下推出的新举措将会对整个朝廷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况且他好学生的举动还使他想到了另外一个人,王安石。
王荆公在熙宁变法的过程中,曾推出过“制置三司条例司”。而如今这个实际上一直在变法的陛下,他也弄了个“朝廷支出预算”。冥冥之中,这两者之间似乎存在的某种关联,就颇耐人寻味。
有王荆公熙宁变法的先例在前,其实已经足以让陆秀夫预见到了整个朝廷即将出现的变动,他更认为,这次他好学生所要来的事,比他事先估计的还要大。
所以,内心里实有些不安的他,断定陛下仍没有说出自己的全盘大计。所以,为了彻底弄清陛下的图谋,他在事后又单独入宫觐见了陛下。
陆秀夫也真的没有猜错,当他们师生二人再度见面后,面对他的询问,那个狡诈之徒果然端出了自己后面的打算。
“老师,时代变了,天下也变了,朝廷在许多做法上更变了,有些东西就不能不改。”
“朕认为,朝廷过去设立的各部职官,今后需要进行一定的调整,以使它们既适应朝廷新的举措,又职责更为明确。”
陆秀夫的眼睛顿时眯了眯。
就知道你小子要来事,只不过从你当初说要打造一个新的帝国开始,我就清楚,你以后不会没动作,现在你终于要下手了。
可他肩负的职责、行朝所处的现实,仍然使他说道:
“陛下,朝廷各部的职责自当应明确。但臣也必须坦言,朝廷体制上的任何变动,必会给朝堂带来动荡。昔ri神宗先帝的元丰改制、王荆公的熙宁变法,均为其先例。尤其眼下仍为战时,实不可不慎重。”
帝国陛下点了点头。
“老师所虑甚是,朕也以为这要一步一步慢慢来,不可过于cao切。”
“但朕觉得,眼下最重要的事之一,仍是朝廷要加强战时的理财。所以,朕打算在实施朝廷预算制度之后,将户部拆分为两个部。一个是民部,专掌民事;另一个为财部,主掌朝廷钱财。您觉得如何?”
陆秀夫心中一颤。
好么,你小子的第一刀,果然如同王荆公,就砍到了户部头上。
“陛下……”
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帝国陛下摆了摆手。在略微想了一下之后,终于又说道:
“老师,实施这个预算制度,有一个重要的要求。那就是:赋税、钱财之收者、掌管者,不可以使用;而使用者,不可以收和掌管。”
“基于这个要求,民事和朝廷的理财就应该完全分开。”
陆秀夫的内心里已经掀起了滔天巨浪,帝国的陛下却仍然意犹未尽。
“朕认为,这个财部,可以先设立四个司。度支、宝行国债、税赋和仓部。”
“度支主掌以后的朝廷预算。”
“宝行国债专管宝行和国债发行。”
“税赋则掌天下税赋的征收。”
“至于仓部,朝廷从天下百姓手里购买的粮食,由其负责管理。”
……
这里是朝廷丞相的官署。
所有人均已被屏退,只有帝国的两位管家坐在哪里。
陆秀夫看了看对面的赵与珞,内心里轻叹了一下。今ri他找赵与珞所谈之事,真的不是一个好话题。
“……陛下以为,在实施了新的举措之后,朝廷各部的职责应当重新划分。所以他决定,拆分户部为财部和民部两个部。其中之财部,仍由你来担任尚书。……”
“这是他为财部所拟订之草案。”
说话之间,陆秀夫将几张纸递给了赵与珞。
看着陛下亲笔所书之稿,赵与珞的心中也有了轻颤。
“臣自当遵从陛下旨意。”
陆秀夫的心中再度有了叹息。
“陛下的意思是,为了强化朝廷理财,财部以后在职员上仍要加强。”
赵与珞点了点头:“臣明白。”
屋子里陷入了沉寂,相对而坐的两位帝国管家竟一时均已无语。
此时他们的心情的确是复杂的。这是由于,当帝国陛下要把户部拆分,并明确订立朝廷赋税、钱财的征收和使用原则时,他们就很难没有这样的想法:
陛下新近的举动,固然是要强化朝廷的理财,可他也是在一石二鸟,借此于朝廷内部实施新的分权。
而赵与珞个人的原因,更强化了他们的这个观念。
因为他们全都知道,当初在对赵与珞的任用上,陛下是有点破格的。
在宗室的任用上面,大宋过去的规矩是:宗室经考试可以为官,但不可于朝中任实权高职。南渡之后,高宗赵构更明确将其定为不可为相。
如果不是当年行朝将行在设在琼州,在很多事情上要仰仗赵与珞这个当地的父母官,他是不可能得到被称为“计相”的户部尚书职位的。
陆秀夫就非常清楚,即便在当时的情况下,朝中也不是没人以祖宗的规矩提出过异议。
也许此刻他们全都想到了另外一个人,赵汝愚。
在整个宋代,宗室中只有一人破了例,他就是历经孝宗、光宗、宁宗三朝,在关键的时候鼎持宁宗为皇帝、并曾经为相的赵汝愚。但赵汝愚的结局很不怎么样。
从深一点的角度讲,其实陆秀夫眼下的心情远比赵与珞要更复杂。因为他既对赵与珞存在有些同情,可在内心里又不能说陛下做的不对。
他非常明白,自从陛下推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