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爷送出去的东西没有要回的习惯,不吃就拿去扔了!”少年也恼了,冷冷看了他一眼,坐回自己的软草上,将自己的油纸包打开来,低头吃饭。
连玉平生第一次吃撑了洄。
大部分原因是盛情难却,另一部分原因是连玉平日在宫中学习的礼仪修习、幼年受的饱一顿饿一顿的苦头,让他没有浪费食物的习惯。
他平生第二次生出悔恨的感觉,哪怕两次的事一大一小,委实风马牛不相及。
第一次是没有赴阿萝的约;这第二次却是他方才吃了一整只兔子。
那少年嘿嘿地笑,看着他,“小叫花子,我们也算是同舟共济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姓名呢。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名字。”
连玉直觉烦躁。他进入深山老林求的是安静,或许该说是思考,这人怎这般聒噪!知他必定问到底,为着自己耳根清净,他索性先堵了他的话。
少年也不以为意,眼里闪着光芒,顺势道:“你这人冷冰冰、硬邦邦的,就像块石头,你既然没有名字,那就叫石头好了。”
好难听的名字盒!
连玉冷冷一笑,反问:“那你又叫什么名字?”
少年闻言,站起来转了个圈,“凭小爷这般风姿,你说该叫什么?”
“叫什么?”连玉问着,眉心一拧。还真是近墨者黑,这人疯,他也跟着一起疯。
“美男。”
连玉方才见他半晌不答,便低下头继续用膳,闻言,将饭喷了出来,半晌,酸他道:“哦,原来是美男啊。”他用罢饭食,喝了口酒,重新躺下不再理他,绷紧肚腹,忍了又忍,总算没笑出来。
少年却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又道:“现下咱们姓名也交换了,可以做进一步了解了。”
连玉的嘴角绷了绷。一个是他自己起的假名,一个是他胡乱给他起的名字,这也叫交换姓名?
他闭上眼睛,只听得对方仍在神神道道地说着:“你现下不走吧?等小爷把事情忙完,就带你出去治病。”
连玉确信自己身上没有能给他的东西,闭目养神,并不理会他说什么。
期间,他听得他窸窣出去,良久才折回来,空气中漂浮着一股幽幽的皂角香气。他似是去洗澡了。
“石头,你是不是睡不着?我看你都辗转反侧了好几回,来,小爷给你唱支曲儿。”
“你笑春光难敌,最是旖旎,我言春风十里,终不如你,若问缘理,莫过遇伊,不徐不疾,不早不迟……”
在微微沙哑的轻哼声中,连玉眼皮猛然一动,睁开眼来,却见“楚河汉界”的另一边,那少年嘴角微弯,一双乌亮的眼睛盛满柔意。
那眼里仿佛有股可以穿透所有坚硬、年月的力量,穿过这孤寂的窑洞,最终落入不知名的远方。
他莫名一怒,不想让这少年看到他的窥探,却发现,那“美男”压根不知在想什么,眼睛虽盯着自己,目光却不知道飘到哪儿去了。
一直紧绷的思绪竟莫名地一松,那仍存着的古怪怒意就在这淡淡的皂角香气中变得模糊。阿萝死后的这些天里,第一次,他熟睡了过去。
翌日醒来,少年已不在,又上工去了。
这种平静又聒噪的日子很快便过去了几个月。
他实在不知这“美男”怎么那么能说,每晚回来,都要和他说上一大堆……废话。
当然,没多少句是真话。
今天说他爹对他娘百般疼他爹有五个小老婆、十个儿女,可以写本宅斗小说;后天说他是个孤儿,尝尽人间酸甜,又可以写本社会小说。
还说他们县县官的女儿怎么怎么他爱的人不知道爱不爱他,总对他没表示……
这少年也问他家中事,他一概不答。几个月下来,用少年的话来说便是:石头,我家前五辈、后五代的事你都知道了,我还不知道你是谁,我一晚说的话比你一个月说的话还要多。
这人还是每天做两份工作,白天去挖石料,晚上做打磨的工作,换饭给他吃。
连玉想:若非想看看这人可以坚持多久、最后会问他要些什么,他也许早已离开这窑洞。
他只不动声色地冷眼看着,没有告诉他他可随时离开且不会饿死,也不再输真气给他。
他在等,等这少年什么时候熬不住,向他索要东西。毕竟,这人虽对他一无所知,但他曾透露过自己出身大户人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不是吗?
他知道这个人不简单,哪怕他还只是个半大孩子。
只是,他并不想知道对方的秘密,那和他无关。
譬如,他曾怀疑他是女身。
那是在他和他相识不久的时候,那天晚上,那孩子回来的时候,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眼里明显没有了
平常的欢乐,也不和他说话,将饭给他以后,自己就坐在软草上低着声音胡乱哼起曲子。
他心下一动,欲问他出了什么事,却又觉多管闲事,止住了。
那孩子唱着、哼着,声音听上去越发软糯,宛似姑娘。
他微微一震,本沉默地吃着饭菜,竟缓缓顿住,不动声色地打量过去。
少年微微仰着脖子,喉处平整,不似大部分男子喉结明显,那皮肤虽不白,却极娇柔。此时他仰着颈项,青色脉络便在细腻的皮肤下若隐若现、缓缓流动。
若非少年的言行并无一丝女子之态,他早就怀疑了。
他心中微微冷笑,冷不防直接出言试探,“你为何女扮男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