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七姑娘带诜哥儿进宫之际,一行人在朝露殿外等候姜昭仪传召。不巧却是,听闻里边儿怀王正好有旨意传到宫中,来宣旨的太监正是御前总管刘高。
“怎么,可是小公子又得了王上赏赐?这可是大喜事儿。”与刘高对面错身,七姑娘微微颔首。
还站在门外呢,一眼便瞧见大殿中央的圆几上,依次摆放着几个朱漆托盘。其中一个,红绸掀开一角,露出饼簇新的砚台来。
七姑娘了然而笑,款款踏进门,诚心诚意,向姜昭仪道贺。
不止为这方砚台,更为昨日怀王令公子昶拜了那人做先生。
说到底,满京城里上上下下,就属姜昱与姜昭仪母子与七姑娘最是亲近,身上都流着姜家的血脉。姜柔又不是个蠢的,不似九姑娘姜冉,自绝后路。于是这处着处着,一年里也有好几次往来。加之姜柔知进退,懂得审时度势,渐渐的,与七姑娘的情分,比儿时更深几分。
也不知是否是七姑娘的错觉,她只奇怪,今日昭仪娘娘似格外高兴,待她母子,就如同昨日怀王所言,“念想得紧”,分外热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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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头将姜昭仪从腕子上褪下的玛瑙玉镯子,往那人眼皮子底下一递。
“今儿进宫姜昭仪赏的。推辞不过,妾身只好代诜哥儿收下。据说这镯子还是太妃娘娘带进宫里的嫁妆,那位太妃娘娘如今已是七十有六,六宫之中就属她福泽最深厚。”
那人不以为然,只淡淡瞥了一眼。
“寿数是长,福气就未必。”他轻哂一声,将姜昭仪口中“好意头”的镯子,从她手里夺下,随意搁案上。
先王后宫之中,最有福气,最被宠爱那个,早已被他伺候着,伴驾西去了。当年公子成母妃,文王宠妃巍氏,可是他亲自去请了殉葬的。
余下的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碍不着事儿的。自然能留条性命,活得长久。
闲人尔,就如府上豢养阿狸,宫里也不差太妃之流,一口饭吃。从这样的人手里拔下的镯子,何来福气可言?
“你那妆奁上摆放的几个匣子,随意取出一支,都比这强。”
谁不知她首饰多是他置办?
七姑娘一囧:大人您这份自信,比王婆卖瓜,不遑多让。
于是这支才得了不久,还没捂热的镯子,便被七姑娘束之高阁了。
她以为今日进宫这事儿便算是完了。却不知,刘高早往外递了消息,赶在赏赐公子昶这趟之前,刘高额外往姜昭仪宫里跑了一趟。
那趟差事送去的,却是一道怀王颁下的密旨。里间内容,除怀王与接旨的姜昭仪外,旁人无从得知。
因封口上盖了印儿的,便是刘高,也没胆子行那偷窥之事。
联系回京前公孙传出的消息,这圣旨,十有八九,便是刘高曾匆匆一瞥,猜出发往后宫那一道。
——原是给了姜昭仪母子。
难怪了,昨日怀王那般迫使他收下公子昶教导。
待他应下,即刻便将此事宣告众人。实则,不过是为传进她耳朵。纵使天下人知晓,亦不及她一人。
“怎么了?”他这么看着她,神情幽幽的,不禁令她有些奇怪。
“无事。”灭了烛火,扶她躺下安置。他从背后搂着她,鼻尖嗅着她清甜的体香,缓缓闭目。
她面朝里间,背着他,眼中一片澄澈。
真没事么?
若没有事,今日姜柔何以异常欢喜,神采奕奕,仿佛整个人都容光焕发,一夕之间,年轻了好几岁。便是与她说话,也显得底气十足了。
是因为怀王替公子昶寻了他做先生,在旁人眼里,他便是姜昭仪母子的靠山?
单只如此,或是,另有隐情?
“大人,您睡着了么?”小心翼翼动了动,她竖起耳朵,试探身后的动静。
“不曾。今日不累?可是想了?”那人搭在她腰肢的手慢慢上移,挑开她领口,探进去,揉了揉。
她身子一抖,脸瞬时就红了。莫非他以为她睡不着,是主动向他寻欢?
小手啪一声摁上去,用力压住他,不叫他胡作非为。感到腰后那物件有隐隐抬头的趋势,她蹬着他小腿,借力离他远些。
昨儿才累了一宿,直到这会儿腰还酸着呢。
“妾身是想问,除了您收公子昶做学生,旁的,您可还有事瞒着妾身?”
他闭着的眼睛动了动,眉头微扬,语气却是四平八稳,丁点儿不叫她察觉异样。
“不想便早些歇息。说了无事。”
圣旨一事,原不该叫他知晓。她此时问起,他自然不肯承认。
怀王提早为公子昶做打算,既要用他,又得防他。于是便不难猜出,那道密旨,怕是怀王给了姜昭仪,待百年之后,留下个能牵制他的后手。
怀王命刘高传密旨一事,并未遮掩。由此可知,怀王是不怕他知晓。
这倒与他转手将公子丹赠予的毛皮,敬献做了贡品,颇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妙。
正所谓各怀鬼胎,心照不宣。彼此守着道底线,相安无事是最好。莫不然……怀王借姜昭仪之手,拉她入局。有朝一日他若想谋逆,必定除公子昶而后快。
而她心善,待姜昭仪未必,待公子昶却是全心全意,出于长辈的关爱。
怀王这一手,倒也拿捏得准——深知她在他心中,分量,非同小可。
“真没事?”
这人太狡猾,且是有前科的。她再问一次,为表她态度认真,骨碌碌翻一个身,脸庞正对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