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章君与大司命激战正酣,不远处的练朱弦却浑然不觉。
当脑内的晕眩与耳鸣逐渐散去,练朱弦才勉强找回了自己的神志。
就在刚才坠落的时候,他已经摸到了自己侧腹上的伤口。伤势并不严重,甚至未必会影响到接下去的战斗。可真正的麻烦来自于落地时的撞击力——很不幸的,他仰天摔在了光秃秃的岩石上。
现在,虽然身体还动不了,但是练朱弦能感觉出自己依旧躺在地上,身旁既没有大司命的戾气,也没有凤章君的气息。
练朱弦很快意识到这多半意味着自己并没有清醒,而是陷入了大脑内部的意识迷宫。而更进一步推断,自己的**此刻恐怕正毫无防备地躺在大司命的魔爪之下,甚至说不定已经被撕成了碎片……
不对……也不对!
本质而言,大司命所在的那个西仙源也并不是现实,而是一场梦境。记得当时,他与凤章君是在神女堂内昏睡过去的,醒后就站在了那个疯狂的世界里。
所以,现在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
心念一起,练朱弦的手脚突然就有了知觉。他立刻睁开眼睛,却陡然发觉自己并不是躺在阙楼外的那片雪坡上。
他沿着大块白玉地砖向前望去,首先看见一个金碧辉煌的底座,雕饰着卷草花枝、镶嵌着珍珠宝石。
继续向上看,是一双纤细的、雪嫩的赤足,脚踝处带着金色的铃钏,在白纱裙摆之下若隐若现。
练朱弦心里一突,迅速抬起头来,正对上一双幻梦迷离的美丽眼眸。
“你终于来了,我等了你很久。”
说话的是那个端坐在宝床上的女人——结香。
在这个世界里,她既不是一尊高大的睡美人、更不是一具狰狞的尸体。她的美丽是如此鲜活、灵动,甚至不需“神女”这样的头衔来做无谓的妆点。
练朱弦正暗自惊叹于她的美丽,却见结香下了宝床,一步步向他走来,将怀里捧着的那样东西交到了他的手里。
正是那樽装饰精美的法华镜。
接住法华镜的同时,练朱弦也接住了结香的一句低语。
“帮帮她们,也帮一帮你们自己……”
练朱弦刚想去问这话是什么意思,抬头却发现结香已如朝露一般,消散得无影无踪了。
镶金坠玉的法华镜依旧沉甸甸地压在练朱弦手上。一想到这是西仙源的至宝,练朱弦难免有些紧张。可他接着又想起了这层华丽金玉之下的本质是一顶头盖骨,却又生出了一股强烈的厌憎。
他接着回忆起凤章君曾经说过,法华镜之所以能够沟通天界与人间,是因为“碗”里装着“天河之水”。
他低头朝“碗”里看去,发现那里面果然盛满了液体,乍看无色透明,细看却又像月光石一般发出极其浅淡的五彩光泽。
这就是“天河水”?
几乎就在疑惑产生的瞬间,碗中的水面开始浮现出影影绰绰的画面。
那是一个个出身仙门抑或贵胄之家的女子,或愁容满面、或惊恐万端、或悲伤欲绝的,都被扭送上一架架幔幕垂垂的雪色油壁车。然后星夜兼程,被送进西仙源这一片洁白虚无的天地之中。
在这里,她们服下“凝神静气”的汤药,被按入香气氤氲的汤池,换上高洁贵重的银纱白裙,然后献出自己的小指与终身。
“滴答——”
练朱弦听见了水声,接着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那些悲伤的往事明明与他无关,然而此时此刻,他竟也陷入到深重的共情之中,无法自拔了。
并不属于练朱弦的泪水,一滴滴地落入法华镜内,下沉又上浮,接着瞬间散开,发出柔和的珠贝光泽。
“帮帮她们,也帮一帮你们自己……”
结香的声音忽然又在耳边响起,练朱弦仿佛明白了什么。
他将手中法镜高高举过头顶,然后以平生最大的气力向地面砸去!
金碗落地,珠飞玉溅。而那满满的一碗泪光,也如同重获自由一般倾泻而出。
刹那之间,练朱弦眼前白光大作,背后却又像是被谁狠狠地推了一把似的,悚然向前摔去。
他本能地伸手想要防御,却抓到了一层厚实的衣料。紧接着天地也突然颠倒过来,他从俯冲变成了仰卧,最终倒进了某人的怀里。
当天旋地转的晕眩感结束后,他勉强睁开眼睛,对上了凤章君难得忧心忡忡的双眸:“你怎么了?”
知道他在担心自己,练朱弦反倒不想令他担忧,便笑了起来:“我不过是撞到了脑袋而已,你是不是以为我要死了?”
“……”凤章君不说话,却往他侧腹的伤口上不轻不重地按了一按。
“嘶——!!”
这一疼倒是又让练朱弦清醒了不少。他这才注意到,向来游刃有余的凤章君此刻竟也有些狼狈,原本月白色的衣袍上浸染着鲜血,看上去竟带着三分杀气,三分邪气。
……不得不说,好像更加诱人了。
奋力地呵斥了内心不合时宜的杂念,练朱弦反问道:“你没事吧?”
“我很好。”凤章君摇了摇头,看神色也不像是故意逞强。
确认了彼此的状况,练朱弦这才想起了自己昏迷之前最重要的那件事:“……那幺蛾子呢?”
“在那边。”
顺着凤章君手指的方向,练朱弦看见了蜿蜒一地的虫壳、断脚以及凌厉的鲜血。而在这条血路的尽头,是一大群黑压压的女人们,正将一团不知道什么东西围在当中,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