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有诸多不舍,可西仙源毕竟不是久留之地。凤章君领着练朱弦,同燕英等东仙源弟子们一起暂时告辞,沿着原路离开西仙源,返回至山谷之中的一线天。
刚刚从雕满了天女的岩壁里走出来,练朱弦就看见了一抹明亮的杏黄色。
原来那东仙源的左彦叶一直守在原地等候。他刚才还略显疲惫地靠坐在岩壁下方休息,可一看见师兄弟们随同凤章君、练朱弦一道出来,立刻就露出了欢喜雀跃的神情。
师兄弟们相互关怀问候了一阵,左彦叶又重新转向凤章君、练朱弦二人,郑重抱拳施礼,然后小声问起了巫女们的情况。
练朱弦道:“都醒了,不过需要好好修整一番。”
说着,众人一路走出了山谷罅隙,头顶天光依旧大亮,仿佛并没有过去多久。然而左彦叶却说,距离凤章君和练朱弦入谷,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天。
此时此刻,谷口的帐篷里昏睡的那些东仙源弟子们也全都醒了,身体并无异状。大家互相问候了几句,就纷纷御剑返回东仙源。
练朱弦是所有人里唯一不会神行之术的,唯有等待着凤章君再度召唤出肥鹤。然而只见凤章君伸手去怀里掏了半天,却什么都没拿出来。
“可供化形的符纸用完了。”他最终道出答案,“忘了补充。”
练朱弦傻眼了:“那怎么办?”他可不想徒步走到那什么东仙源去,鬼知道还有多远。
“不如和我一起吧?”燕英凑巧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停下来向练朱弦伸出手,“我御剑又稳又快!”
“……”虽说已经习惯了鹤背上的旅行,可是一下子换成御剑飞行,练朱弦的心里还是有点犯怵。更不用说对方还是燕英——虽说他人是不坏,可万一在半空中毛手毛脚起来,到底是打还是不打?
练朱弦正在犹豫,却发现凤章君不知何时也已经御剑而起,并且朝着他伸出手来。
“来。”
几乎没做任何犹豫,练朱弦立刻握住凤章君的手,轻盈一跃上了飞剑,站在凤章君身前。
而凤章君则极为自然地一手揽住他的细腰,催动凤阙平稳飞向半空。
“……噫?”
燕英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嘴里啧啧了两下,似有所悟。可还没来得及发表什么揶揄,后脑勺突然被根细竹条不轻不重地抽了一下。
他回过头来,正对上李天权不爽的表情:“一把破剑嘚瑟什么劲儿,走了!”
言毕,黑衣的法宗中人,便以与东仙源弟子们一般无二的御剑术飞向了前方。
——
离开了通往西仙源的山谷入口,由东仙源弟子带领的飞剑阵列开始朝着东边前进。
毕竟是头一遭御剑飞行,最开始的时候,练朱弦心里还略微有些发憷。但是凤章君将他护得十分稳妥,甚至默许他向后靠进自己怀中。
当最初的畏高症状消失之后,练朱弦很快就重新寻回了平衡,并且开始好奇地打量起脚底下的风景。
远近山峦之上,万顷竹海依旧连绵不断;山间谷地里,溪流河水奔涌,如同翡翠镶上了银边,又像是走进了一副巨大的青绿山水画中。
前方,东仙源弟子一个个俯冲而下,御剑掠过竹海高处,掀起的气流撩拨着万千叶尖,汇出一**青绿竹浪。迎面而来的山风里夹带着竹叶被剑气劈开后释放出的清芬,令人心旷神怡。
与那些仿佛毫无心事的东仙源弟子不同,练朱弦却觉得凤章君此刻的心情并不开朗。
这倒也难怪——毕竟凤章君才刚得知碧蓉郡主并非自愿进入西仙源,而以他的身份与地位,原本可以向她伸出援手。可偏偏就是阴错阳差,蹉跎了碧蓉的一生。
设身处地的换位思考了一下,假使自己是凤章君、而凤章君是碧蓉……练朱弦立刻觉得胸口一阵郁结。
但越是郁结,就越是需要帮助凤章君摆脱这种自责的情绪。
想到这里,练朱弦好好地酝酿了几句安慰的话。可他却忘了自己还在御剑飞行,才刚一开口,汩汩山风就灌进了嘴里,险些噎得他背过气去。
气都喘不成了,话就更是别想多说。练朱弦难受得咳嗽了两声,本能地扭头朝凤章君怀里躲去。凤章君也心领神会地伸手替他拍了拍后背。
待到吞进肚子里的空气吐得差不多时,缓过劲来的练朱弦陡然生出了一个念头,伸手从凤章君腋下环绕过去,也轻轻拍起了凤章君的后背。
被练朱弦抱住的一瞬间,凤章君显而易见地僵硬了一下,但在感觉到背上的轻轻安抚之后,他又再度放松下来。
不需要言语,练朱弦的心意已经直接传进了他的心里。
——
东仙源的领头羊们在竹海上拐了一个大弯,由正东改为向东北方向飞行。
只见前方一座陡峭大山,如同一尊端坐在群山深处的翡翠巨像。一挂白练似的瀑布从巨像肩头垂落,落入脚底的万丈深潭。
那些东仙源弟子们,一个个朝着瀑布撞去,瞬间就不见了踪影。
“抓紧我。”凤章君只说了这一句话,旋即也御剑而下。
虽然心知这多半也是障眼法,但是真正看见大山即将撞到眼前时,练朱弦还是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果然,既没有水花也没有岩壁,过了一阵子练朱弦重新睁眼,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一片波光粼粼之中。
群山环抱之中竟然藏着偌大的一片湖泊!
练朱弦这辈子没到过海边,目前所见过最辽阔的水面还是前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