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绢一圈圈脱离身体,好像是那层丑陋的外壳被一点点剥离,终于露出深藏已久的婉丽。
秦宇诺盯着镜中逐渐浮现的女孩,呼吸在众人屏气的紧张气氛里微微颤抖。
到那张脸完全浮现时,秦宇诺先是从镜中瞥见身后那一行人的惊骇之色,然后目光才缓缓落向自己。
变化太触不及防,好像天地颠倒,日星陨碎,秦宇诺的目光在那张脸上定了一瞬,突然一捂胸口,仓皇中竟喷出一口鲜血。
身后的人纷纷伸手去扶,但谁也没手长脚长的康王潇云殊迅疾。潇云殊不眨眼地将秦宇诺捞进怀里,一边替她擦嘴角的血一边劝慰:“诺儿你别紧张,这还是你,真的,还是很可爱。你放心,我不会因为你变美就嫌弃你!”
秦宇诺虚弱地说:“滚。”
那镜中女孩,真的是她秦宇诺?
她不知道形容那女孩。好像造物主先呕心沥血描画了那张脸,然后才在筋疲力尽之中,马马虎虎地早就了众生。造物主唯一的杰作,说的就是她。
关键是,她那纯粹、直率、咄咄逼人的美,却不是冷艳,而是温暖和生机勃勃的。就像烟霞里绽放的牡丹,就像月夜里待放的幽兰。
她美得既惊心又令人感动。此时秦宇诺就被感动得稀里哗啦,恨不得一头撞死好。
每天对着这么张脸,一眨眼就是眼球刺痛,一扇鼻翼就是满腔鼻血,食不下咽寐不安枕,看其他一切都是渣。还让不让人活?
秦宇诺钻在潇云殊怀里呜咽:“活不下去了,真活不下去了。每天对这样一张脸,痛苦死了。把脸还给我。”
潇云殊诚心诚意地讲道理:“诺儿此言差矣,就算每天对这张脸,也是我们对,你自己又不对。大不了你以后别照镜子不就得了。你放心,我绝不会嫌弃你。虽然我也很怀念,唉,你丑丑的模样。”
身后的一群人大眼瞪小眼。
激动够了,秦宇诺再一瞥镜中,这次终于瞥出了激动和喜爱。
还是鸿太后说得对,美就是美,美就是讨人喜欢。她秦宇诺以后,就是个讨人喜欢的女孩。
想想被人下魑魅散的那些年,那都是什么日子啊。先前她只当大伯一家人恶毒凉薄,现在看来,哪只恶毒凉薄了得,简直就是变态到令人发指!罢了,恶人自有天收,且随他们去。
所有人都慢慢平静下来,接受了秦宇诺那天理不容的美貌,然后便有侍从进来禀告,却是康王府的侍从。原来是淮南王有事,唤潇云殊过去。潇云殊虽千般不愿万般不舍,却也无可奈何,流连一阵,又被鸿太红笑说几句,才怏怏地离开。
潇云殊一走,就剩潇云诺和奶奶爹娘哥哥那几个人。
潇翊的面色,这时却变得肃重,盯了秦宇诺一会儿,说:“诺儿,把‘月令’拿出来。”
秦宇诺一惊,当下不敢怠慢,急忙伸手到脖颈间。这些天没人跟她提过这珠子,她也就一直戴着。
珠子交到潇翊手里,潇翊又伸手入怀,掏出一只象牙雕小盒,小心搁置到桌上,开锁。
秦宇诺眼前一花,就见原本略暗淡的房间突然光晕菲菲,流霞成波,将每一样寻常物都晕出一层华丽而神秘的玉色。寻找光晕的源头,就在那只象牙小盒里。
秦宇诺犹犹豫豫地探头张望,便见那盒中心,赫然躺着一只剔透无暇的玉珠,柔润如水,明洁胜月,比之母亲留给她的那颗玉珠,还要高尚几分。
秦宇诺喃喃地问:“这是什么?”
潇翊说:“跟‘月令’相对的,名‘长思’。”
鸿太后的声音已经有几分颤抖:“月令,长思,豫阳府的绝密信物,也是一族命脉的象征。现在好了,二者重聚,又是如日中天。”
慕婉扶住鸿太后的手臂,开始默默拭泪。
秦宇诺盯着那名曰“长思”的神物,再想想两块铜板都嫌贵的“月令”,忍不住就要质问:“爹爹当年怎么偏偏给我‘月令’,不给我‘长思’?”
潇翊沉着地说:“长思太贵,丢了可惜。”
秦宇诺说:“……爹爹,你真是亲爹。”
然后,潇翊将‘月令’放入象牙盒,‘长思’身边。
就此一刻,秦宇诺看见不可思议的一幕。
“月令”周身那层杂乱的翠色,竟冰裂似的迅速绽开、消失,露出与“长思”相同的质地,清韶澄净,光晕重叠铺就,与“长思”临相呼应,满室郁然。
秦宇呆若木鸡。
原是金玉其中啊!
再一回想,那宋茗为了坑她手中的玉珠和百毒解配方,不惜拿“月令”为饵。却不想,真正的瑰宝,正是他自己手中的东西。上天罚恶人,就是让他煮熟的鸭子再飞走。
宋茗坑她,八成是受秦若凝雇佣的。要不,宋茗怎知她手中有玉珠和百毒解配方?秦若凝那蛇蝎狐狸精,早晚会玩火**。
秦宇诺想着这些时,象牙小盒已被潇翊轻轻阖上,光晕消失,房间重变得幽暗。
潇翊看着秦宇诺和潇云黎,目光深邃,缓缓道:“这两样东西,既已归位,就暂由我保管。你们俩记住,不许对外人提及只言片语!”
潇云黎立刻面露凝重,沉声道:“是,父亲!”
秦宇诺不敢怠慢,也跟着说:“是,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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