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人潮就如冲上岸的潮水一般消散了,叶疏云从小没少见过死人,虽说惊恐还是忍着蹲下身子探了前面汉子的鼻息,却是还有。
他叹了口气,感叹道,没个胆子就别来看戏好么,决斗不死人那也叫立生死?
因为他看到前面的一位女子手上殷殷鲜血流出,与她细剑上的血迹一如。
唐人决斗分胜负,立生死是两码事,若是小事就割袍做依,对面若是不敢应大多都是要理亏被人耻笑的,但大多都点到为止。
割掌为誓却是要分出个生死才行,大多没有深仇是不会做此举动的,对方若是不敢认倒也不会被太多人耻笑,但是双方高下立判,孰有理孰无理一清二楚,如此一来倒也公平。当然要是一个习武多年的练家子去以此来要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那才叫丢人,这时候大都是要脱去上衣袍让周围人作证的。
长安的官府不大喜欢管这类的生死判,大多任其自由,死一点人也只是难办一些,大多是时候拖着拖着就能当无事发生一样。
每年因决斗死在长安这座城里的人不算少,但是秩序即在,那就万事无碍了。
叶疏云就想走却给一股冰冷的视线给盯住了,他不敢回头,因为冷意就是在全身上下哪个地方也能感觉得到。
“修士!还是和淳于大哥一样厉害的人物啊好像。”
他这般揣摩道,身子却是微微僵硬。虽说他没见过淳于真正出手,却瞧见那座被拆得只剩骨架和一面墙的小屋。也不是对修士的能耐一无所知。
“你为什么不走!别人都走了。”是个生硬的粗犷声音,却听得出来是那个女子的询问。
“我不是看眼前这个人给吓得半死了么,瞧瞧他是不是真的给吓死了不行么,大侠?“
“……”
“我不是什么大侠,他要轻薄我,我就杀了他,如此而已。”
粗犷的声音一如刚才,却出现在一个女人口中,还好叶疏云是背对着她,要不然可得吓出更多的冷汗。
可就算如此,他背后也凉了,分明是出了好多汗。
“我就是一个路过的,放我走吧,女侠。”
“……“
听见衣服翕动的声音,叶疏云回头。
人影却是瞧不见了,他赶忙把吓得差点脱手的菜篮窜紧了些,小跑着回到了酒肆。
一旁一处高宅的檐角后,那名女子露出了身子,细细说道:”连个路过的小鬼都有这般胆量,长安果然不凡。”
她之所以对他旁加注意,只是因为别人看到头颅眼神都是跟着头一起移动,只此一个少年郎却是盯着她看,似乎见惯了生死似的。
女子微微一倾头,一缕灰色的发从鬓角滑落下来,露出好看的唇。她微微点头,看着那无身子的男子的头颅,眼中满是戏谑,嘴角噙一抹冷笑,挥然而去。
一里多以外的小楼上,一道身影一闪而过,没有出声。
……
我们说长安城里卧虎藏龙,先前那位女子称叶疏云有些胆量却也不为过分,就说他家掌柜的吧,沈月儿年纪轻轻的拜月教残党兼任圣女一职,不久才入的四境,但在同辈修士当中已然算得翘楚地位了。
此时的沈月儿还呆在她那张店内二楼唯一的闺房里写着信。
信是好笔好纸好砚写的。笔是清风小筑的镂金管;纸是山湖居里卖的剡溪出产的月面松纹纸;砚台稍次,那也是一方山西绛州的澄泥砚,价值不菲。
无人陪着研墨,她只好亲自动手,虽说来到长安当质子已然三年,可沈月儿到底还是过过奢侈的日子的小公主一般,出入尘埃却不沾染,一如往昔。只是自己动手却没有半点怨言,是要给那重要的人的。
她耐心研磨了少许功夫,便着手开始写了,半晌后,一声怒哼传来。
一个纸团被扔在了一旁,要是叶疏云看见了指不定得说教好一会儿,就这一张纸都及得上他几日的工钱。纸上歪歪斜斜些了些字,着实歪歪斜斜不端不正,百无规矩,难看得很。
沈月儿露出阴郁的神情,望向微光洒落的窗外,心里暗道:”娘,我的字怎么就写得这般难看呢……”
外边,长空水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