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有人在东厢房外敲着窗棂。
庄善若迷迷糊糊地醒来,倒是吓了一跳,揉揉眼睛,原来天早就大亮了。
“善若啊,得起了,你刘福婶她们还等着我们呢!”
庄善若应了一声,赶忙爬起来穿衣服。昨晚胡思乱想了一夜,天蒙蒙亮才好不容易睡过去,没想到这一觉就错过了时辰。庄善若穿戴停当了,打开房门。只见王大姑正拾掇得整整齐齐地立在石榴树下,一见她出来,倒是笑了,道:“你来家三年,我还没见着你睡过懒觉呢。”
庄善若有些不好意思,忙撸起袖子,道:“昨晚走了困,早上就迷迷糊糊地醒不来。干妈,我先去铡猪草。”
王大姑忙拦住:“这些我都收拾停当了。你去换身衣裳,今天去县城里,可别叫人笑话了去。”
庄善若环顾了下院子,可不是,猪圈里的两头猪早就吃上了,那群鸡在院子的泥地里刨着吃食,叫得欢。她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是那件半旧的月白色的褂子,缝得倒还算精致,领口袖口都滚了道本色的边,就是洗得次数多了,微微的有些泛黄黯淡了。
庄善若笑道:“这衣裳挺好的,还是上年做的呢。”
王大姑推着庄善若道:“进去换件,你这个年龄穿得这么素净干什么,你没见你干妈这么大年纪了还爱穿个红的绿的吗?”
庄善若朝王大姑身上一看,今天王大姑穿了件铁锈红的细布棉的长褂子,拢了个整整齐齐的螺髻,斜斜地插了根老银簪子,倒是显得整个人年轻了许多。
庄善若踌躇着,她实在也没啥好衣裳,不是旧了就是短了的,倒不如就这样干干净净地穿着去算了,反正她对赶集也没啥大的兴趣,只是不想拂了王大姑的好意。
王大姑偏着头想了想道:“我记得你有件茜红的褂子,颜色倒是喜庆,只是料子略厚了些,不过也不碍事。”
庄善若只得依言去翻出那件茜红色的褂子换上,这个料子还是她亲娘当年的陪嫁,当时得上是块好料子,巴巴地留了近十年才给她缝了件衣裳,当年她亲娘做的时候特意往大里留了些尺寸。庄善若因往日里家里连遭变故,嫌弃这件衣裳颜色太亮,做好了也只穿过三两次,现在穿起来倒是刚刚合身了。
庄善若对着镜子拢了拢头发,镜中的自己俊眼修眉,面含春色,本来就娇艳的容貌被这鲜艳的衣裳一衬,倒更显得夺目了。她的手指抚过自己略略红肿的双唇,回想起昨晚在院门口的种种,不禁脸色绯红,羞赧得抬不起眼睛了。
庄善若一出房门,就看到王大姑眼睛一亮,笑道:“你这闺女真是好颜色,就该穿成个花儿粉儿的,到时候看得集市上的那些年轻后生眼睛都移不开了。”然后轻轻地捏了捏衣角,道:“还是早些年的料子好,虽然有些厚,不过不碍事,我们左右是坐车去,不会太热。”
庄善若被说得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了,她微微红了脸,问道:“干妈,我们赶集去了,那家里怎么办?”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王大姑看了看正房和西厢房干脆地道,“没了我们这三个大男人还饿死了不成?你放心,我早就做了一锅粥和几个贴饼子温在那里呢。”
庄善若这才略略放了心,想起凌晨王有龙喝得不省人事被人搀扶着回家,又问道:“大哥他没事吧,平日里也不见他喝酒啊。”
“没事没事,能有啥事?我都去看过了,这两个臭小子正睡得香呢,一屋子臭烘烘的酒味,熏死人了。恐怕得睡到正午才能起呢?地里也没啥要紧事,就让他们睡去。”
说着说着王大姑突然微微地红了脸,昨晚王大富借着酒劲折腾了她大半夜,这可是好几年也没有过的事儿了。
“姑妈,我去准备点水,你给拿进去。”庄善若微微蹙眉道,“大哥二哥喝了那么多的酒,恐怕起来会口干。”
“我倒没想到,还是你做事妥当。”
姑侄两人将家里的事情都料理干净后,王大姑挎上一个小包袱,里面装了些帕子水囊,然后拉着庄善若,出了院门,往村头赶去——原先说好和刘福婶在那里碰头。
这一路人来人往的,王大姑不断地和人打着招呼。
“呦,她王家嫂子,一早的干嘛去呢?”
“和刘福婶说好了,去县城里赶个集。”
“这是你家外侄女吧,啧啧,几年不见,到是出落得花儿似的。”
“是啊是啊,善若叫声姑。”
“呦,这小模样,说人家了吧?”
“还没呢,你有啥好的给留意留意?”
“你这话放出去,你的门槛可不给说媒的给踩平了?”
……
王大姑骄傲地笑着,庄善若倒是低下了头,她平日里素净惯了,难得穿个鲜艳的,就浑身不自在,感觉路上那些街坊的眼睛有意无意地都往自己身上瞟。又加上街里街坊的说话也随便,庄善若恁大的姑娘了被人当面说亲事总是有点害羞,羞到后耳根都是热热的了。
说话间,便到了村头,早有辆双辕青色车衣的马车在那里等着了。
王大姑认得那赶车的刘老汉,无儿无女的老鳏夫,靠赁马车过日子。她估摸着这趟去县城也就十多里地,两百文车钱总够了。虽说是搭的刘福婶的马车,可不管怎么说,都不能让刘福婶一个人付车费,这刘福婶是什么人,她的便宜可是不好占的。王大姑心里有了打算,忙一拉庄善若,紧走几步来到马车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