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宁宫里一派喜庆祥和，热闹非凡，送礼的人也是络绎不绝。在京的皇亲国戚，文武百官自不必说，封地上的藩王太妃、地方省府的机要重臣也都纷纷派了人献礼祝寿而来。
满屋子都是礼品，淑太皇太妃眼花缭乱，不过最中意的还是毓敏送来的一尊羊脂玉观音。毓敏知她喜好羊脂玉，可把先皇都不曾舍得打磨成器的全皇宫最大的一块让人雕琢成了观音菩萨，而后又让僧录司送去灵谷寺请高僧开了光，再送进了福宁宫。
淑太皇太妃把玉观音请进了福堂，屈膝跪下诵念了一段祷文。之后，起身去往毓秀宫，看望毓敏。
这次身孕，毓敏感觉吃力了不少，人总是困顿乏力得很，而坐胎不稳更是让她不敢随意走动，终日半躺在贵妃榻上。中馨来了，也是把案桌挪到她榻前，毓敏口述文句，中馨书写。两人尽心为个《内训》，倒也是一点不耽误。
淑太皇太妃拄着拐杖走进来，看到她们这般辛劳，免不得又要说教毓敏一番。毓敏笑道：“皇奶奶言重了，毓敏一点不辛苦。身子是不爽，可脑袋还好使着。何况躺在这闲也是闲着，不如有点事做做，日子过得也快些。”
“你这孩子就是固执。”淑太皇太妃叹道，令宫人们都退下，请中馨也先回去，她有些话想单独和毓敏说说。毓敏见她神情严肃，便也坐正了身子。待瑞姑姑最后一个出去关上了门，淑太皇太妃这才说道：“我老太婆的眼睛是越来越瞎，可我心里倒是越来越明堂。若是我没有猜错，毓敏你这虽然怀的是皇上的骨肉，可你却是为尚琰而怀，是不？”
毓敏低下头，不敢应声。
淑太皇太妃接着又语重心长道：“你和尚琰纵是情深，也是缘浅。倒是皇上待你有情有义，恩重如山。你还记得皇上当初是如何保你周全？为迎你进宫，如何力排众议？你命悬一线时，皇上又是如何为你不顾体面失了礼法，为你肝肠寸断悲痛欲绝？人总是在大是大非大灾大难跟前才是最见真心。若是要皇上的心给你做药引，我相信他也会毫不迟疑地挖出来。”说到这，淑太皇太妃自己也不禁动容地落下了泪。
毓敏听着，也轻轻抽泣了起来。
淑太皇太妃抹过眼泪，又说道：“你这孩子万般好，可也是个死心眼。你性子刚烈却是个爱哭鬼，你聪颖过人却好冲动。不过，人生漫漫，你还有的是时间去成长。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你既得了疼你爱你的人，就一定要好好珍惜，切不可犯了糊涂，做下错事。”
毓敏点点头。
淑太皇太妃却仍不放心，问她：“毓敏可对我发誓？发誓你这一生都事事以皇上为先，以皇上为重，绝不背弃他。”
毓敏看着淑太皇太妃严肃认真的样子，只得把手举过头顶，心里涌上一股气，字字重若千金般从丹田吐出来：“我杨毓敏发誓，此生侍奉皇上忠贞不二，一切以皇上为先，以皇上为重。绝不背弃，永不食言。”
淑太皇太妃这才宽慰地舒了一口气，笑了笑。又与她说起明日寿宴和谢礼之事，说着说着又说到了留芳：“总这样关着她也是不好，不如把她发配出家得了。”
“这个毓敏也作不得主，问过皇上才行。”毓敏回道。
正说着，门外传来“皇上驾到”的传报声。紧接着，是允炆亮起的嗓子：“大白天的如何关起了门？”不待屋里两人收拾心情，允炆已经推开门走了进来，见是毓敏和淑太皇太妃更是诧异。
毓敏笑道：“说到曹操曹操就到。”这就把刚说得留芳的话又说了一遍。
“把她发配出家岂不更是丢人现眼？”允炆黑下脸说道，“小小年纪工于心计，还把朕也算计了。朕没废了她已是天恩。”允炆想起留芳第一次进乾清宫的模样，当时对她的那点喜爱如今却都成了厌恶。
淑太皇太妃张了张嘴，最终还把心里的话又忍下了。毓敏见状，说道：“改日毓敏身子好些再去劝劝她。若她能够迷途知返，也大可给她一次重新改过的机会。若她冥顽不灵，那就由她去吧。皇上与我这挂名的姐姐也都算仁至义尽了。”
“甚好。”允炆赞同道。
淑太皇太妃也舒了口气，站起身，这就回福宁宫去了。允炆等她一走出大门，就挨着毓敏坐下，问她俩之前关着门说何悄悄话呢。
毓敏眼珠子一转，想起早些时日淑太皇太妃与她说的话，把身子朝允炆俯去，神秘又得意道：“皇奶奶说，等她宾天后她房里的宝贝统统传给毓敏，除了一小部分她许了给其他太妃的。”
“明日办寿宴，今日来说这？”允炆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
“可不是？”毓敏笑道，“皇奶奶真是豁达。皇奶奶说，人一生短短几十载，唯有永眠才是真正的归宿，不论你舍得的不舍得的统统都得放下。”
“那她还想大赦天下做甚？”允炆没好气道。
毓敏回道：“那不是为了自己死而无憾嘛。该了的心愿了了，该交代的事交代了。无怨无悔，身轻轻，脚快快，飞天的时候也飘然自得。”说是这么说，可心里却也不想再往下聊。毓敏抓过刚刚整理好的几篇《内训》递给允炆，请他评阅。
允炆却丢去一边，拥过她，责备她太操劳。见她腰上靠枕里埋的烫婆子凉了，又赶紧令人重新冲了热水来。
毓敏笑着看着他，心里也好喜欢他心疼自己的样子。毓敏用脸颊摩挲着允炆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