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尚琰转过身看向她,心里呐喊着。我不要你眼里的落寞,不要眼睁睁地看着你走过。敏敏啊,只要你点个头,为你奔忙的心肝脑涂地万死不辞!敏敏,你是不是对我没信心?是不是太多顾虑太多包袱?
葬礼结束后,看着回城的队伍浩浩荡荡开拔,看着毓敏她们登上龙辇驶出自己的视线,尚琰这才悻悻然跨上马往相反的方向往马场走去。田野里阵阵稻香扑鼻而来,蓝色黄色的野花开满小径。近处是巍峨茂密的紫金山,天边是澄净碧蓝的天空。一如想象,美好而纯洁。
可事实却是路越走越杂乱,越走越狭窄。偶尔还会遭遇一群苍蝇,围着一坨粪便或是死兔死老鼠的尸体在嗡嗡叮舞。稻田里成片成片的倒伏影响着收成,丛林里更是掩盖了太多的龌龊与肮脏。是的,就如自己,只有一纸空文的壮志凌云,选择性地勾勒了理想,却没有好好思考现实问题,没有真正的可行的周密计谋。尚琰边走边思虑起来。
忽然,发现一个人影匍匐倒在干涸的水沟里,背上一片鲜血粘染,直直地插着一只带着羽翼的箭。尚琰跳下马,蹑手蹑脚走过去,用手探了下他的鼻息,俯身去看他的脸。这一看,却吓一跳,正是小武。尚琰急忙把他背起,抱上马背,快马加鞭地赶回马场。
好在马场多的是马药。尚琰给小武把箭拔了出来,仔细查看了伤口。有一点深,幸好没伤到筋骨。尚琰拿脸帕把污血擦拭了干净,拍了些金创药上去。再看那支箭,箭头是生铁打造,非常尖锐,而木质羽翼,崭新轻巧。不消说,也知道是朝廷骑兵的装备。
小武趴在床上,有气无力,话也说不动。尚琰又急忙生起炉子,烧水煮粥,喂他吃下。这样过了两天,小武才有了一点起色,勉强能够爬起来下到地上。只是背上一碰不能碰,只得弯着身子,等伤口愈合。
尚琰赶去附近乡里的早市,买了些大骨和猪血,天天炖汤给他补身。小武本是习武之人,血气方刚,这下也就一天比一天好起来。只是最近陈主簿常带军营官员来选马,小武只好趴进床底下躲避。入夜之后,再出到外面活动一番。
小武告诉尚琰,有一天,蒋大师兄安排他和另外三人下山,要他们护送一位老爷出城,具体去哪里,听老爷吩咐。然后他们进了城,见到了这位老爷。那人一身锦袍,头戴玉冠。乍一看,还以为是燕王。小武心里直打鼓,可仔细再瞧,就发现这人神态动作颇有几分夸张,像是戏班子里的武生刻意模仿的燕王,风度气魄还是少了那么一些。
那人自称姓朱,说去辛丰办点买卖。只是他就一身行头,什么包袱行囊也没有,连个马轿也不备。更奇怪的是,在客栈住了几日,一点也不心急。小武当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他也打起了自己的算盘,想着半路偷跑,摆脱他们。
忽然有一天清晨,朱老爷说时候到了,领着大家出了城。他们从正阳门出来,走得却是往孝陵的路。朱老爷一路走走停停,不时回头张望,好像等什么人。突然远远地看到一支官兵,朝他们的方向疾驰而来。朱老爷大叫一声:“快跑。”大家也不得要领,全都跟着拔腿跑了开去。
小武故意落在后面,一个闪身跑进丛林,往深处跑。朱老爷和其他人也不笨,跑着跑着也都往里钻了进去。外面官兵觉察到他们的反常,下了马都跟了进来。一时,丛林里萧杀之声四起,箭只从耳边飞驰而过。小武他们在灌木丛中穿行,手持佩剑也是英雄无用武之地。他低身躲避着,哪里黑暗就往哪里钻。
却不料,背上忽然一阵钻心的刺痛,小武心里暗叫不好,没命地往前冲。可是心里越急,眼前越是迷糊。脚步一乱,就跌进了山谷之间的水涧里。他也顾不得许多,摔下去之后爬起来继续跑。直跑到自己没了力气,倒在一个树洞边昏了过去。
等他醒过来,天色已是漆黑一片。背上疼痛难忍,可自己伸手也够不着,什么都做不了。听着水声,他艰难地爬了过去。把脸探在水里灌了个饱,然后又昏睡了过去。
第二天再次醒来,看着头顶的日头,小武大概辨出方向。四周静悄悄,约莫着官兵已经撤出。而他的同伴和朱老爷也不见踪影,他也顾不得那许多。自己跌跌撞撞爬起来,忍着伤痛往孝陵方向走去。那一刻,他想到尚琰,想到他在马场。他便一路往东,边走边找。
应该走了有两三天,累了睡,醒了痛。走走停停,四处总是一样的景致,怎么也看不见马场。没了官兵的追捕,心里懈怠了不少,可伤痛和空腹却教他越走越慢。他随手捋些野菜野草乱嚼,看到稻田就捋谷子。可眼一花,人还是体力不支倒进了水沟。
“该是你命大。我也是第一次抄那小路,没想到竟奇迹般救了你。”尚琰笑道。他把京师里这几天发生的事也都告诉了小武。两人一品对,小武问道:“燕王这是要谋反么?”
尚琰鼻子里“哼”了一声:“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这回跑回北平,只怕很快就会集齐军队,攻打京师。”
“燕王不过一地之藩,最多几万军队,如何对抗朝廷,对抗整个大明?”小武摇摇头,觉得燕王若是谋反,简直是不自量力,以卵击石,自寻死路,“何况就算他想反,也得出师有名?如今皇上是正统,他作为皇叔,图谋皇位,篡夺天下,完全是于理不合。谁人信服?”
“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