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快就降临,把大地匿成一片黑孤孤的薄影。
黄五爷瘫在脏乱的褥子上,卧在刺鼻的气味里,辗转反侧。那梦又来了,翻天覆地地搅着,要掐着他的脖子,要扯烂他的耳朵。
呼!
梦中,他突然睁开了眼睛。
一切依旧寂静而又可怕,那微微弱弱、断断续续的凄喊,索命鬼般缠绕而来。
黄五爷苍老的面庞歪扭着,突然触电般抽动起来。
他终于明白了,那不是梦。
月惨兮兮,像是被疯狗啃得稀烂的泥饼子,再遮不住一脸的坑洞,阴森地嚎哭起来。
夜晚的院子里,依旧浸满了令人毛骨悚然的腥臭。黄五爷在黑暗中瑟缩着,如一匹风烛残年的老马,低垂着头更显瘦骨嶙峋。
他听明白了,又更糊涂了。那怪声,咋像从自己地窖里传来?
嘎吱~
老旧的木门声令人背脊发凉,黄五爷摸着黑,缓缓扶着手边的潮湿土壁,摸向那微微散发着的亮光。
那光近了,也更亮了。
不知怎的,他觉得腿脚有些发软。
呜唔!
那在梦中终日缠绕他的凄叫传来,其中夹杂着软物碰撞,黏浊而恶心的稀碎声,还有粗犷的喘息。
黄五爷一惊,踉踉跄跄,脚下滑了几步,趔趔趄趄探到了微弱光源的所在。
这是他家装放杂物和粮食的地窖,但由于常年收成不足,已仅仅用来堆放弃置物件了。
凭借着微弱亮光,黄五爷昏花的老眼瞪得浑圆。
在陈年霉臭的杂乱弃物中,有具一丝不挂的男性躯体,发情畜生一般,像条恶臭厕所里的蛆虫疯狂扭动着。他的身下,传来一阵无助而绝望的哀鸣。暗淡光亮中,能隐隐看到伤痕累累的娇小四肢。
黄五爷瞳孔猛地一缩。微弱的灯光中,显出那张熟悉得令人战栗的脸——他的好儿子。你脸上惊怔着青红交加,像是羞惧又似愤怒。
“谁准你进来的!”他儿子咆哮声震耳欲聋。
黄五爷已经彻底懵了,耳里此刻再也听不到一丝响动。霉湿的污浊空气在他的肺里翻滚,沸腾的血液在他脑海里涌动。他一下子疯了、癫了、痴了、狂了。
浑浊的泪珠从他空洞如枯井的老眼里滚滚而出。
老祖宗,我生了这么个混账,对不起你们啊!
他像受了伤的野兽,沙哑刺耳地哀嚎起来。
“闭嘴!快闭嘴!”
紊乱的气流在喉管里乱串,黄五爷只觉得身体与头都快要被汹涌的念头胀破了。
“畜生啊!”黄五爷哭号声愈加撕心裂肺。
“老子叫你闭嘴!!”
“畜生啊!你这个孽障啊!”
嘭!
一阵狂猛的大力轰然而至,将风中枯叶般颤颤巍巍的黄五爷砸倒在地。
“老子让你嚎!嚎啊!”恶毒的低吼伴随着疯狂的踢打声回荡在阴暗潮湿的小空间中,久久不能散去。
明媚的清晨,小村子的慵懒被一阵号哭叫醒。
黄五爷的儿子,少见地为了他那奴隶一样的老子落泪了。
到他家围观的村民都说:“黄五爷爱死他那条金腰带了。那袋子也死爱他,只拴个套,一头挂树上,一头放他脖子上,就引着他到了西天的净土。”
小说来源于生活,也高于生活。当然,笔者粗糙拙劣的笔法无法描绘出那些悲苦人的无奈与凄凉。愿世上,真有能让他们往生的极乐净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