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柔看易旬一眼,颇有心虚地撇开头,又抬起眼皮瞧了一眼岳青。
岳青侧了侧身,似乎有些不自在。
这位果然是个仙一般的人物,不太适应易旬说这种荤话。
易旬嘴上贫了一句,倒也适可而止,看向岳青,问:“此局如何破?”
岳青便道:“一个时辰后,仙居镜会启动第二次。幻象与真人一样,也会有幻想,到时候,这客栈的人会越来越多,格局也会越来越复杂,让人再也找不到出路。长此以往,人会精神失常,自相残杀而死。需在一个时辰内,杀死所有自己的幻象,即可破局而出。”
一个时辰之内,杀死另外的自己。
这种事,想一想,就有点叫人头皮发麻,曾柔感觉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后背也凉凉的,不由朝易旬的方向靠了靠。
易旬神色倒是如常,“若被幻象所杀,会怎么样?”
岳青道:“你的本体会死,灵魂永远禁锢在这镜中。”
“就仙居镜这玩意儿……还叫仙物?”易旬不知想到什么,笑得嘲讽。但他也召出双刀开始行动了,“曾柔,待在这里,哪儿也别去。我先去杀其余的我,再来带你出去。”
岳青望一眼易旬的手腕,看见桌上刚磨好的墨,走上前,往自己手腕上也画了个“一”字,再在易旬离开前,开口提醒他道:“我要提醒你一句。幻象的修为自然比不过真实的你。但此事最难克服的,在于内心。不管你会看到什么,你要记得,必须杀了其余的你,你才能活下去。万事小心。”
“多谢提醒。”易旬朝岳青点点头,破开面前的窗户,跃入另外一个房间。
-
易旬跃窗而入,床上的两个人还在纠缠。
看着那张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确实要做足了心理建设,才能下得去手。
易旬轻呼一口气,但也没多做迟疑,到底手凝法决朝那两人打去。
易旬抬起双掌,掌心各开出一朵海棠花,花开花谢之间,刀起刀落,双刀同时斩下了幻象风铃和另外一个自己的头。
那两个人沉醉于之中,根本来不及反应。
两具尸体血都没流,刹那间灰飞烟灭。
因为这一切都是风铃的幻想形成的。
房间消失,此处恢复本来的庭院模样。
易旬站在一棵桃树下,抬眸望去,周围、包括他的头顶,都被客栈的房间环绕。
原本这是个只有十来间客房的小客栈,经过仙居镜一照,已演变出百来间房,且布局错综复杂,让人根本分不清孰真孰假。
易旬眯了眯眼,凭感觉从离自己最近的房间找起。
接连走过几间房,他找到了自己幻想中的那个自己。
仙居镜起作用,大约是蜡烛熄灭的那一刻。那个时候,易旬被曾柔闹得有些烦躁,只想她快点消失,以便自己好好睡觉。
于是,此刻易旬进入的这间房内,他便看见自己躺在床上睡觉,睡得很香甜。
易旬望着睡着的自己,双眸滑过一丝悲凉、以及歆羡。
他歆羡,是因为现实里,他很少睡得这么香。
易旬摆摆头,到底召来双刀,将又一个自己斩杀。
杀了风铃幻想的自己,杀了自己幻想的自己,易旬琢磨着,试了试,还是找不到出路。
易旬有些头疼——啧,总不至于,除了风铃幻想了自己以外,那曾柔也在幻想和自己发生点什么?
易旬无奈,只得继续找,还真让他找到了。
他走过一个回廊,推开拐角的那扇门,一眼就看到了曾柔,以及又一个自己。
看来,这就是曾柔的幻想不错。
不过,出乎易旬意料的是,他没有看见任何旖旎的画面。
这屋子里发生的一切太过寻常。
——不过是气温下降,曾柔找了个暖炉抱着、但还是冻得发抖的时候,易旬过来替她披上了一件衣衫。
可见,曾柔所求一生的,想要的不过是这么一点寻常的温暖。可就这么点寻常,对她来说,或许是终其一生都难以得到的。
易旬瞧在眼里,明白曾柔对自己有些许依赖,不过是因为自己无意中,稍微给了她那么点温暖。这点温暖无关情感、更无关肉/欲。
——那么,自己呢?
自己曾经对那个人念念不忘了很久,只是因为少年时的那点依赖么?
易旬轻嘲般勾了勾嘴角,望着那屋里温馨的一幕,终究双手执刀,毫不留情地将一切斩断。
-
杀了曾柔、杀了又一个自己。易旬算了算,就只剩一处走廊没有走完了。把这走廊相连的所有房间看完,如果不再有自己的幻象,他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当下,一间一间房找过去,易旬看到了各式各样的幻想。
表面上正正经经的人,背地里却有太多不为人知的想法。
有和尚在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怀里还抱了个佳人。
有男人白天还在客栈大堂和妻子秀过恩爱,此刻的幻境里,他竟和手下一个男护卫搞在了一起。
再来,易旬还看见白天在大堂里坐着默默吃菜、看上去人畜无害的人,此刻正在环境里残忍地折辱、屠杀着一个个鲜活的人,那屋里充斥着各种器具、尖叫求饶声,以及散落一地的脏器与鲜血,让人不忍看第二眼。
易旬脸上挂着嘲弄的笑,这般走过一间间房,却似走过了太多人间红尘。
这大概不是仙居镜,而是照妖镜。
总算,易旬来到走廊尽头的最后一个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