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缓步踏过了深浅不一的层层积雪,终是于厨房外的小茶间内纷纷站定。

谢难酌倒是没有顾忌什么,上蹿下跳地拉了门窗,生了火炉,复又一人倒了一杯热茶放置于跟前,末了还一边讪笑着,一边提醒我们道:“赶紧的趁热喝了,暖暖身子。”

我和姜云迟应声拉开椅子坐下,就着发烫的茶杯紧紧地握入手心里,以暂缓方才被冻得四肢冰冷的僵硬状态,而沐樾言则依旧是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始终缄默不语。

气氛一时尴尬,让人颇有些许不适,遂默然沉寂了一段时间,那姜云迟终究是按捺不住那份焦躁脾气,便忍不住兀自出声说道:“你们都是怎么回事啊?怎的都不肯说话了?”

我心中憋屈与怒火尚未平息,遂仅仅是低下了脑袋,闷声说道:“你们太子殿下身份尊贵,吓得我这小喽啰完全不敢吭声。”

姜云迟听罢脸都青了,连连探手揪住我臂间衣衫道:“破丫头片子,你今天又是怎么回事?平日也没见你火气这样大,怎么偏偏就要对着太子发现使性子?”

我皱眉反驳道:“我没有在使性子,我只不过见不得旁人欺我瞒我,骗我做出此等有损医德之事!”

“哎你……”

姜云迟半句话未能说完,已是被那静默已久的沐樾言倏然出声打断道:“所以现在闹得殿下要把你赶到观昼城去,你心里满意了吗?”

尚未出口的话语登时哽在喉间,我愕然一眼迎上了他那宛若寒潭的冰冷面孔,良久都不知该如何辩驳。

“我早就说过,不论是生亦或是死,都是我自己的抉择。”沐樾言沉声继续说道,“你不过是个毫不相关的局外人,又是何苦非要在旁说三道四,兀自将罪责强加于太子殿下头上?”

我用力捧着手中茶杯,连带着指节都在显而易见地渐渐发白。半晌无言,强忍心中仿若有千斤重般的压迫之感,继而缓缓出声说道:“是啊,我只是个局外人而已,我说多少话你都听不进去,而你家殿下就算是喘个气你也要上去捧着,所以错都在我头上,是不是?”

姜谢二人在旁听得蓦然一惊,慌忙一人拽了我一只胳膊轻轻拉扯道:“快行了,别说了!”

然而话既出口,便再无从收回,那沐樾言听罢面色陡然一僵,旋即偏过头来,以那仿若锋刃一般的凌厉目光直视我道:“你还不明白么?殿下就算是借你之手,杀死秦泠腹中胎儿,却也自始至终不曾伤你半分,你却又是为何要反过头来指责他的不是?”

“他的确没有伤我半分,可他段止箫既是尊良善医者为师,何故要做出此等有违师命的无情之事?”霍然从椅中站起身来,我毫不退缩地对上他那双冷冽眼眸,语气强硬地说道,“你说他无罪,你何不叫他亲自走入秦泠房中瞧一瞧,女子小产,究竟会流多少鲜血和眼泪?”顿了顿,言语之间骤然堵上些许哀切之意,我声音一涩,继而幽幽说道:“我到现在都还记得,替她擦身之时沾染的一手温热——那是我亲手夺走的一条性命啊!他段止箫可以就此安枕无忧,可我却是永远无法原谅自己的过失!”

沐樾言眸色微微一滞,片刻不语,面上复又染上一层浅薄寒霜:“那你便一人去那观昼城里自怨自艾罢,届时没人能管得了你!”

蓦然被人触及痛处,我眼眶一热,怔然迎上他冷漠寡情的黯淡目光,咬了咬唇,终是断断续续地出声讽刺他道:“那也比不得你这般幸福美满!段家的公主大人年轻又可爱,而你又在太子手下屡屡立功,好公主配好驸马,你们果真是天造一对,地造一双!”

“你……”神色倏然一僵,沐樾言凌然瞪着我的双眼,一时语塞,竟是被噎得无法反驳。

那姜云迟在边上听得声音都颤了,连连扯着我的衣角低声说道:“我的小姑奶奶,快别说了,过会儿连樾言都被你惹毛了!”

谢难酌亦是探手扶着沐樾言的胳膊苦声道:“沐公子!沐兄弟!沐大哥!坐下来喝杯茶,消消火吧!”

不过这沐樾言到底也算是个性格淡薄之人,如今倏然为我此番话语所触怒,倒也仅是冷冷瞥了我那么一眼,便顺着谢难酌的恳求缓缓地坐了下去,像是不屑与我争执一般,探手将那茶杯握于掌中,轻轻地抿了一口,以此平息心中怒火。

而我就显得不那么一样了,虽是有姜云迟一直在旁出言阻拦,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就此罢休,遂自始至终都僵硬固执地站在桌前,死死盯着他的面庞一动不动。

就这样僵持不下地沉寂半晌,正当我试图强压下心中躁动,稍微缓和情绪的时候,却不料那沐樾言一口茶完,倏然将手中空杯不轻不重地磕在桌面之上,复又冷不防地再度出声说道:“……你若是实在受不得此般压迫,大可收好你的东西,回到你该回的地方去罢。”

该回的地方?

此话初入耳之时我还愣神了好一阵子,片刻反应过来,那心头便已是赫然绞作一团,连呼吸中都在无形裹挟着难以忍受的刺痛。

这些年以来,在这陌生的时空里滞留得久了,便也于无意间渐渐地生出了深厚的感情。喜悦,留恋,不舍,亦或是悲伤,所有的思绪,都仿佛是活的灵魂一般,日夜围绕于我的身边,一刻也不曾离开过——所以事到如今,倒是全然使人忘记了,我原本是不属于这个地方的。

眼圈倏然一红,望向他的神色里无端染上几分悲哀,我固执又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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