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零零年十月,省中广州。
一艘由澳门开来的轮渡正在缓缓靠岸,船上满载了乘客和货物,此时的下客和卸货也在井然有序地进行着。在下船的队伍里,有两个看起来并不起眼的人,穿着最简单不过的马褂子,连面目都是极其普通的那种,就是那种典型的放在人群中间也不会有人驻足的那类人。
如果非要在这两人身上找到那么一点不同之处的话,只能是两人都留着一头短发。
两人的短发,扎在梳着长辫子的人群中也算打眼,可沿海这几年因为洋风的吹入,短发也早已成为见怪不怪的事情,是以,并没有人会特别留意这两人的行径。
两人跟着人群往码头的方向走去,手里也没见一件像样的行李,只有各自背着一个布包袱,看着像是刚从什么地方干完工回家一般。
另一边的码头上,此时也有两人等候多时,其中一人见轮渡缓缓停靠,更是扯着脖子望出去老远,生怕错过了什么似的。一旁的人佯装嗔怪;“文纬静心,不要这般急切。”
两人正是文纬和其兄长。
听兄长语气,文纬转头回答:“怎能不急切?大哥是觉得我们的时间还多吗?”
文纬兄长却也无奈,只得劝解:“再急切也是无补,何不放轻松一些,松盛先生已经告知,今日便会到达,你又何必这般着急?”
诚然,前日文纬便收到消息,松盛先生会在今日到达省中,一切计划似乎都在按照预想那般进行着,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文纬来往省中与港岛之间,纵使说破了嘴皮,也是没有等到最好的行动时机,好不容易盼来了惠州之事,文纬怎能不着急在省中的计划?
文纬于是又问兄长:“大哥难道不着急吗?我们盼这样的时机盼了有多久?若不是为了这次的行动,会把母亲和妹妹送去澳门吗?”
文纬兄长答不上来,却也算是认同了弟弟的话,再则,事情已经走到今日的地步,若是非要去思量,也许急切实属正常,甚至还带着一丝不明所以的慎怕,当然这些心绪是万万不能跟弟弟道来。
正巧两人在码头上说着话,那一头的两人也已下了船。
文纬眼尖,一眼就看到了那两人,急忙迎了上去,问道:“松盛先生辛苦了,此次可还顺利?可有遇到何难事?”
松盛先生回答:“若文纬所料想,有钱就能办成事。”
一听这话,文纬便松了一股紧绷的劲,招呼着两人离开码头,两人应允,跟着兄弟二人往暂住居所而去,身后是茫茫无际的天空,这青天白日之下,四人带着何种心绪前往?唯一自己能言说。
而就在几人离开码头时,轮渡上的货物也已卸载完成,码头里的货运工们早已等候多时,只需要雇主们一声招呼,便会一拥而上,不管是搬到哪里?都不会有人好奇和怨言。
……..
城西十八甫的伍宅。
伍子洵自那日从花地返家,便再也没有去过格致书院的旧址,但也没有闲着。
近日来,锦秋从女医学堂的一位同窗那里得知,有教会组织了义诊,就在郊外的一些穷苦的村子里开展工作,这些村子里的多数青壮年都不在家,家中只余一些老弱病残和孩童,教会原本是受北方的义和团影响准备取消这些义诊活动,可有人在见到村子里的病弱们时,却也起了无比强韧的精神,非要不停劝阻,还号召了不少人去,这其中就有锦秋。
锦秋在过去的半年时间里,尤其是在济南时,跟着艾尔斯医生去过很多穷苦的村子,虽然北方的局势被义和团形势搞得异常“悲观”,可也并不代表南方就一定“乐观”,锦秋作为一名学习医学的学子,加之有一颗不为世俗之见动容的心,自然而然也就加入了。
可这还不够,甚至把伍子洵也拖了进来,理由也很简单;“哥哥在济南时,不是也给艾尔斯医生翻译过一些医学书籍吗?肯定也懂一些药理的。”
伍子洵却连连反驳;“看过书和实操却是两回事,我怎么懂什么药理?”
锦秋那还听得进伍子洵的那般反驳之意,硬是拖着人日日都去郊外,伍子洵反驳无效,只能莫名其妙跟着去了,这一去也就再也没有停止过,只要有义诊活动,那必定是次次都在。
对于两人的行径,伍青山除了嘱咐;“在外面注意安全。”之外,竟然没有一丝反对之意,这让两人,不对,是让锦秋欣喜了很久。
伍子洵搞不懂妹妹为何这般执拗于这类事情,也好奇地问过;“妹妹这般,到底为何?”
锦秋是这样回答他的;“就是心里这般想的,也就这般去做了,但总感觉自己的力量还不够大,所以拉上了哥哥一起去。”
“凡事不一定都要亲力亲为,你好歹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伍子洵甚是不解,只得提醒。
可锦秋的话却是让他再也无力反驳;“大户人家的小姐是什么?是像叶三姑那样吗?我可不愿变成那般模样,没了自我。”
伍子洵听言,也思及;“若是妹妹真的变成叶三姑那般,会不会很好?”这话当然没有说出口,随即便被自己给否决了;“妹妹怎能成为那般连大门都迈不出去的小姐?想想那连正常走路都不能的一双脚,真是让人觉得恶寒阵阵。”
所以,最后便把这事不了了之,反正锦秋就是这样的性格,说好也不好,但要说坏,又远远达不到那样的地步,就算是坏,不是还有父亲和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