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如墨做了一个悠长的梦,梦里她住在一幢青竹搭成的小屋内,窗外蝉鸣声声,屋中香气扑鼻,是后院厨房里飘出来的肉香味。
她放下手中茶水,狐疑的穿过弄堂走向后院。
远远便见炊烟袅袅,直上云霄,恍惚间,她心里生出一股人间百年,岁月静好的感触,可当她推开厨房的门,看到一个身穿白衣的身影背对着她,正专心在大锅里炒菜,而他翻炒的东西、散发着诱人肉香的东西,竟是一锅黑呼呼、在食油中扭来扭去的小蛇时,吓得脚步一顿,砰地撞在门上。
木门发出咣当的声响,惊动炒菜的人,那人回头朝她咧嘴一笑,仿佛白纸糊成的脸上挂着两颗黑黝黝的眼珠子,就像冬天里做雪人时安上去的两颗黑色扣子,却带着慑人的冷光。还有它咧开的大嘴,里面不断涌出鲜红的血液,很快染红了他身上穿的洁白袍子!
君如墨立刻被吓醒,浑身冷汗贴着衣服说不出的难受。
混乱的思绪慢慢聚集后,她吁了口长气,随手拨开遮眼的长发,目光过处,是间白色世界里的单人病房,她手腕上的针头还在,挂在横架上的输液还没有滴完,这样的场景令她怔忡片刻才记起之前在自家楼道里被修杰算计的事情,不由咬了咬牙。
她心里担心这小子会对无悔不利,连忙用没有打针的左手从铺在床上的外套里摸出手机,刚刚打通电话,叫了一声“无悔”时,就见提着包外卖的飞渊推门而入,她一愣,剩余的话全都咽回腹中,匆匆挂断电话。
飞渊似乎没有注意她的动作,自顾自走到床边,将包装袋里的饭菜摆到桌面上,漠然看她一眼,勿自拿双筷子吃了起来。
当然不敢指望鬼帝大人侍候的君如墨心虚的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转头看一眼窗外黑如墨水的天色,眼角余光扫向手机上的时间,已是半夜十二点,他总不会一直守着自己到现在吧?
“在自己家门口还能被人算计,你可真给驱魔静斋长脸。”飞渊冷不丁冒出来这句话,讽刺味十足。
君如墨咽了口口水,默默侧转身子,用不太方便的左手去拿筷子,目光看向外卖盒里的土豆丝和香菇菜心,莫名感觉这些清淡的菜比较适合她这样的病人,可飞渊呢?
微微抬头,她想起面前的鬼帝大人很少吃饭,但只要吃饭总是无肉不欢。
而且她想不明白的是,就算飞渊在楼道里把她捡到,为什么会送她进医院?
脑子里刚刚生出这个巨大的问号,手中的筷子已被飞渊抢走,他头也不抬的替她将菜挟进饭碗里,又从包装袋里捞出一把瓷勺递给她。
“谢谢,”不敢再胡思乱想的君如墨连忙接过勺子埋头扒饭,心中百转千回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但至少有一样可以肯定的是,修杰对她下手的目的明显醉翁之意不在酒,可就算他与飞渊往日也存在不少过节,为何拖延到今日才动手?
恍然记起昏迷前他们的对话,修杰说时机未到是什么意思?他要等的是什么时机?时机到了之后,他又想干什么?
君如墨想的太认真,不自觉桌上洒了许多饭粒,然后听见轻咳一声,飘远的思绪瞬间回拢,诧异的抬头,看着微微蹙眉的飞渊。
原以为他又要嘲讽自己两句,今日的事情的确是她疏忽,身为驱魔人,竟连起码的防备心都不具备,她的确是给家族丢脸了。
但在鬼帝大人面前,她也不知道糗了多少回,实则已经修炼成一幅皮糙肉厚的金刚不坏之身,也没觉得自己需要在他面前重新找回什么颜面,神情便十分坦然的对着他。
“是修杰吗?”飞渊忽然问。
君如墨一愣,意识到他是在问今天对自己动手的是不是修杰,慢半拍的点点头答,“是他,不,还有个同伙,那人似乎是想杀我,但修杰认为时机还没有到阻止了他。”
后面的话她自动忽略,难不成告诉飞渊,修杰不杀她是想试探鬼帝大人对她究竟有多在乎?可她嘴上没说,心里却想着这些,脸颊莫名开始发热。
飞渊半坐在旁边的病床上,一双大长腿半伸着交叠而坐,卖相实在好看到令人眼红心热,他看着君如墨莫名发红的脸庞,眯了眯眼睛后,站起身说,“天色很晚了,你早点休息,我就在门外,有事叫我。”
“啊?”君如墨呆住,抬头见他头也不回的走出病房,还顺带关好了门,一时弄不清楚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可她虽然睡了十几个小时,却不知为何仍然感到疲惫,饭自然是吃不了多少,她草草扒拉几口就将垃圾都收进垃圾桶,目光落回搁在桌面上的瓷勺时,也不知想到什么,唇角微微勾起,露出温馨的笑意。
她看过包装袋,除了一次性的碗筷就只有这把绣着精美花纹的瓷勺,显然是飞渊特意买给她用的。
论年龄,飞渊比起仙妖两界的老古董们,确实太年轻,哪怕是十殿阎君也个个比他老了几千岁,加上他本身的性格孤高冷傲,生人勿近,任谁也想不到他骨子里会是这样的细腻吧?
君如墨翻身躺回被窝时,迷迷糊糊记起一些往事,可耳边总有个声音在提醒她,告诫她,她和无悔都是逆天而行的人,是不会善终的。她越是这样依恋飞渊,越会将他推入一望无尽的深渊,而这并不是她想要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