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天璞抬头,猛地对上那双冰冷的眸子,冷得让人害怕。
隐约中,她竟想象了晚上的画面,两个大人吵得面红耳赤,甚至动手摔东西,最后掩面哭泣,叶桐冷着那张精致的脸看着这一切,一句话也不说,就像一个倔强的小孩。
“我……真的只是想来看看你。我想看看你最近好不好。”
“那你现在看到了,我挺好的。”
“阿姨和叔叔,真的没有可能了吗?”
“那是他们的事,我不关心。”叶桐漠然地说道。
“或许,你的态度和看法对他们来说很重要,你可以和他们聊一聊。”
叶桐嘲讽地笑道:“别傻了,你以为如果我哭着求他们,他们就不会离婚了吗?妈妈已经不爱爸爸了,既然已经不爱了,为什么还要强求在一起。”
苏雪蕊总说叶桐像王子,叶桐笑的一刹那,戚天璞真的感觉到他就是一个高贵优雅的王子,只是他不是来自某个温暖富裕的国度,而是来自最深最冷的黑暗。
你看着那双琥珀色的眼睛,跌入的不是温柔的拥抱,而是绝望的冰窟。
叶桐懒懒地靠在沙发上,一脸无所谓:“我妈妈喜欢上了一个有钱的男人,她想要和爸爸离婚嫁给那个人。妈妈和爸爸之间已经没有爱了,没有爱的婚姻没有存在的价值。”
“如果……我是说如果,叔叔和阿姨真的离婚,你想好要跟谁吗?”
“我妈。”叶桐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戚天璞震惊地看着叶桐,一脸的难以置信。叶桐可以说是被叶晚一手带大,叶晚对叶桐万般疼爱,过去的十六年里既当爹又当妈,戚天璞以为无论如何都应该是选择叶晚。
“为什么?”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良心?”叶桐的神色有些黯然,嘴角无论怎样用力都挤不出任何笑容了,“妈妈要嫁的人,是银鹰集团的老总,如果我跟着妈妈显然会有更好的未来。”
“就是因为他有钱,所以你就要去当他的儿子,哪怕他从来没有爱过你,或许将来也不会爱你?”
戚天璞的心中满是一种悲伤的愤怒,它不是燃烧的火焰,而是一个无休无止的旋涡,永不停歇地旋转着,却也永不爆发。
“我妈连我的名字都想好了,叫尹盛,尹是那个人的姓,盛是繁盛的盛,她一直嫌爸爸给我起的这个名字太过文弱……”叶桐用空洞的眼神盯着天花板,像是在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文弱?”戚天璞冷笑,替叶叔叔感到不值,“桐是你妈妈名字的谐音,她却只看到了这个名字的文弱。”
“无论怎样,将来我都要叫这个名字了,尹盛。”
戚天璞感到浑身的血都直往头顶涌,她几乎想要冲上去将叶桐痛打一顿,但她最终什么也没做。不知道为什么,无论她多么生气,她都没有办法向叶桐发火。
“尹盛不是叶桐,永远不是。我只认识叶桐,从来不认识什么尹盛。”
戚天璞的眼神一下子变得那样疏离,遥远得仿佛从未谋面的陌生人,眼底有一种决绝在肆无忌惮地弥漫,坚决得令人绝望而无助。
“不过是一个名字而已,名字只是个代号,何必这么较真。我还是我啊。”叶桐轻描淡写地说道。
是啊,不过是个名字而已,自己到底在纠结什么。可是这对戚天璞而言,又像是一种选择。就像当她知道自己其实根本不是戚家的孩子后,她还是认定自己就叫戚天璞,戚天璞才是自己,如果是其他名字便不是自己了。
叶桐也是一样,只有叶桐这个名字才是记忆中的那个一起长大的玩伴。
尹盛?尹盛是谁,这个名字抹杀了过去的一切。
戚天璞什么都没说,也不再看向叶桐,而是将目光移向窗外辽阔高远的天空。
黄昏将至,暗橙色的阳光漫进来,亲吻着她,几乎要将她融进这柔光中,那双有着万千思绪的眼睛像一潭波光粼粼的湖水,微漾的水波让人心颤。
叶桐看着戚天璞,眼睛里漏出了一丝温柔,但又旋即消散得仿若从未出现过。
两人就这样沉默地坐着,没有一句话,但空气中仿佛流动着千言万语。
“你现在还画画吗?”戚天璞突然问道。
“很少画了。”
“我以前以为你将来会成为一个画家。”
戚天璞想起从前叶桐画画的样子,他静静地坐在那里,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整个人都在发光。
“画画只能当做兴趣爱好,不能做职业。”
叶桐一直都很清醒,清醒地看着自己一点点成为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清醒地走上一条自己讨厌的路。
清醒得让人绝望,甚至连自我欺骗都做不到。
“你从一开始就是这样想的?”
“对。”
戚天璞的心一沉,她忽然意识到,原来自己从来都没有真正了解过叶桐,那个总是沉默的男孩。她所以为的叶桐,原来并不她眼前的这个的叶桐。
或许根本不是叶桐变了,而是她才真正开始认识他,是自己一直不够关心这个朋友。如果是这样,自己又有什么资格指责他的选择。
叶桐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她不知道,或许叶桐自己也不敢肯定。
“那你喜欢画画吗?”
叶桐停顿了一下,闭上眼夺过漫进来余晖,用轻不可闻的声音说道:“一直都很喜欢。”
不必现实教你认清现实,不必命运教你成长,自己亲手扼杀掉,这种痛要比被打倒难受一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