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老太也是如此,说了几句,居然越说越顺溜,想起这几日的提心吊胆,若不是林家招惹了对头,他们何至于会被抓来。她鼻子一酸,当真哭了起来。
“呜呜,皇上,各位大人,若是这样也就算了,我们一家倒霉,离得林家近,但没想到林家变本加厉啊。我家有个孙女和孙儿,容貌姣好,出门洗衣的时候被林家的小子看中了,跑到我家逼着我们硬是把孙儿孙女卖给他们家里了,签的还是死契,生死勿论啊。
可怜我的孙儿孙女啊,整日被林家欺辱,我们上门要看看,他们都不肯,如今怕是早就被磋磨死掉,剩了一堆白骨了。可怜我老儿子死的早,就留了这么一对儿孙儿孙女,硬生生被林家祸害了,我这心里啊,呜呜,疼得不行活了啊。荷花啊,小树啊,都是奶奶没用,奶奶眼睁睁看着你们跳进火坑了啊。可奶奶打不过林家啊,奶奶没用啊!”
白发人送黑发人,世间痛极之事。众人眼见老太太哭得鼻涕眼泪,伤心欲绝,免不得都是有些怀疑,难道林家当真是欺世盗名之徒,表面行善,背地里欺压乡邻?
程御史眼见火候正好,又问李月娥,“李氏,你有何冤情,也尽管讲来。”
李月娥这会儿恨不得肠子都悔青了,她怎么就鬼迷心窍,一定要找刘家要回聘礼银子呢。半路上被人掠走,送来京都,一家都喂了毒药,没用的男人和儿子当时就吓昏了,只有她硬着头皮出面,否则一家人就都要被扔去城外乱葬岗喂狗了。
想起先前一家的日子多和乐,村里住着多安宁,偏偏她不珍惜,才有了今日的大难。
她明知道一旦说了大院儿的坏话,他们以后就再也回不去林家村了,但好死不如赖活着,总不能当真被毒死啊。
“我家有个闺女叫大梅,原本定给了城里富户刘家为儿媳,结果林老爷子为了笼络一个车马行的镖师,替他们一家做些杀人越货的勾当,硬是逼着我们把大梅的亲事退了,然后嫁给了那个镖师。可怜大梅,回门和过年都不能回来。我偷偷跑去看,大梅整日被毒打!我去找林家,又被林家打出门。我们上京都告状之前,听说林家又要开始逼迫村里的闺女嫁出去了。可怜我的孩子啊,一辈子就这么毁了!”
她说的平淡,声音甚至没有多少起伏,相比沐老太的唱作俱佳,简直可以说是平淡无味。但偏偏这样,居然比沐老太得到了更多的信任,这完全就是一个心伤若死的慈母形象啊。女儿被迫害,无力抗争,以至于麻木绝望…
三皇子忍不住赞赏的扫了程御史一眼,惹得他立刻好似被打了鸡血,乘胜追击,“吴先生,您请。”
吴鹏整理了一下衣袍,再次行礼,这才朗声说道,“陛下,各位大人,学生吴鹏,先前一直在岳麓书院做先生。三年前跟随周山长到了林家村,在林家住了三年,对林家诸事很是清楚。
原本念在林家照料还算周全的情分上,学生不愿多说。但最近林家行事越发出格,涉及到大义,学生不得不出首告发。即便因此世人会误会,会唾骂,但为了大越安危,为了还北地百姓安宁,学生也在所不辞。”
不得不说,吴鹏一身石青长袍,身形笔直,这般不卑不亢说起,还真为他添了三分可信度。
有朝臣忍不住望向唐风几人,惹得他们眉头皱的更紧。
吴鹏见此,越发信心十足,再次高声道,“方才几位乡亲已经说过林家恶行,但这些只是小恶,学生要说的却是大事。
林家到了新式算法和拼音识字法之后,大肆开设学堂,收拢学童,教授一年后,就会送去县城或者府城,甚至更远的州府,奴役学童们做工,赚取工钱,以至很多学童惨死。但林家却为此发家致富,富甲一方。
不只如此,先前千人蛮骑潜入含山关,径直出现在林家村外,而林家提前就开始兴建堡垒。待得蛮人攻打堡垒,林家不曾折损一人,蛮人就丢盔弃甲,大败而去。最后被林家同府兵一起合围,杀掉大半,却放了蛮人首领逃走。
此事何止是蹊跷,若是没有事先得到消息,林家为何会提前兴建堡垒避难,若是没有暗中通信,蛮人千与人,大越精锐三千都不见得能够战胜,怎么就被一群手无寸铁的百姓杀的大败,而且百姓没有死伤一人?
战后,林家私藏战马百匹,盔甲兵器无数,就好像蛮人到此就是故意给林家送弓马兵器一般。
它日,若是再行交战,林家利用这些兵器盔甲,立刻就能组成一支强敌,内外夹击,破开含山关!
林家如此欺压乡邻,祸害学童,通敌北蛮。若是不尽早铲除,含山关危矣,大越危矣!
还请陛下和各位大人早作决断,护我大越,护我安州!”
不得不说,读书多了就是不白读,吴鹏这番话可是比沐家人和李月娥加一起都有分量,听得满朝文武都是转了心思。
这么多证据线索,若是不能辨明真假,恐怕北地当真危险了。
就是很多清流,都沉默低了头。若是林家当真面善心恶,那么姚老先生父子身在林家,恐怕是被瞒骗不知晓,或者根本就是被林家威胁掌控了。
林家学堂教授的就是新算法和拼音识字法,这是姚先生通过周山长送到京都的,如今被林家利用,压榨祸害学童。若是真的,那就是在太可恶了。
唐风等人对视一眼,同样觉得这事蹊跷,却不是林家蹊跷,而是吴鹏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