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其幸福的感觉感染,不禁回想起往事。我们谁都没说话,沉默了好一会儿。绪东才说:“我想好好学习了,毕业后想干出一番大事业来,不想再把时间浪费在弹琴上了,咱们这地方太偏远了,一辈子也别想出名,连个吉他比赛都没有。我要是生在香港,估计早就成明星了。我要组建个乐队,我要唱摇滚乐,民谣太软了。可惜,咱们注定了要蜗在这个小城市,要让这里的人欣赏你都难。所以我想好好地学习,我爸爸说了,我计算机水平要是提高到一定程度,回家那些好单位随便我挑。我也问我爸了,能不能带一个女孩子回去。我爸说没问题。”绪东悠悠地说。
“你想把她带回去?”
“嗯!因为我留不下,爸爸早就跟我说过的,只能回去到咱们那儿去。说了咱们的学历只在盟内承认的。而且她好像也很难在这边找到工作,父母都是老师,没有什么能力给她找正式工作的。”
“哦,是这样!”我说。
“所以,我想带她回去。咱们那儿离这里也不远,火车六七个小时就到了,来回很方便的。”绪东说。
“唉,真是羡慕你,这么早就把后面的事儿都想清楚了,也都能办得到。”我由衷地感慨。想想自己的工作,至今还没有着落。只是因为父亲有个同学能帮上点忙,但又不肯直接回复我。
“那天,我都忘了怎么跟他结束的对话了!”我对秋说。
“真想不到男孩子居然是这样想的。”秋斜靠在沙发上说。
“不过,他走的时候我还记得,背着那把吉他,看上去很自信地离开的。”
“那后来呢?”秋问我。
“先说说那天的感觉,我觉得他是决定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去找我,不过是想告诉我,他的决定是对的。”
“那你觉得呢?”
“说不清楚,只是看他的背景,忽然间没有了激情。从一个激情四射的男孩子,一个子变得老成而且心事重重,背负着什么重重的压力一般。那种自信,不过是装给我看,或者是给自己看的。我是在窗户前看着他走的。他应该去教室练琴。一个人走进雪里。他穿着蓝色的羽绒服,背居然有些佝偻了,一下子长大了十岁一样。长头发也被他很好地用毛线帽子压在里面,不在是以往的任由长发在风中飘的感觉。总之,那一刻,我感觉他不再是他了。”
秋把腿放在茶几上。看着我。从贾春阳家里回来,我的酒劲儿基本过去了。回来后又睡了一觉,洗了个澡,人就舒服了很多。
“怎么忽然问起他来?”我问秋。
“没什么,就是感觉那时候好多神奇的人物,现在都不知道怎么样了?”秋说。
“其实所谓的神奇,不过是我们的眼光有局限性。在我现在生活的城市,初中生里,挑出一个像绪东这样弹吉他水平的,不能说比比皆是,但也决不是凤毛麟角。而且高雅的人家都玩钢琴,玩古筝这些乐器,吉他太大众化了。”
“我想知道后来呢?”秋转过身来看着我。
“唉!1999年我回去过一次,第一次找他,已经在市里的组织部当上了科长,踌躇满志的。生了个男孩子。妻子在税务局上班,也是环节干部,应该挺幸福的。他请我喝酒,我问他还弹吉他吗?他拍着他的大肚子说,早就腐败了。琴摸都不想摸。我说可惜了。他居然说,那有什么?很正常。他又跟我说起,他申请了一个项目,要开发一款软件,软件要是成功了,全国的组织部门都会用他开发的软件。那时候,所有的干部信息都录入到他的软件里。这个人获过什么奖,犯过什么错误,所有的信息都录进去。只要输入关键字就可以查询。当然,他做的不是普通的数据库,你懂吧,是那种像咱们学过的《会计电算化》那种软件,界面如何如何漂亮什么的。总之他说的时候异常兴奋,几乎无法停下来。”我喝了口水。
“成功了吗?”秋问我。
“几年后我去接母亲,再去找他时,他已经不在原单位了。问起高中同学才知道,人在监狱里。”
“监狱?”
“对!听说他申请的项目通过了,也立了项,资金也到位了。他把自己关在一间小屋子里,整日地编程,查资料。没日没夜地干,几近疯狂。妻子和孩子也不管。听在检察院的同学说的啊,他自己交待的。有一天晚上在单位加班,程序眼看就要收尾了,挺兴奋的。回家的时候看见一个男人从他家里出来。那个男人他认得,是妻子单位的一把手。他跟办案人员说,那时候大家总在一起吃饭,有阵子好得不可开交。两家人一起出去旅游,野餐,孩子也是同一个幼儿园的。怎么就走到一起的。他说,他很后悔,后悔没多留些时间陪妻子和孩子。人哭得一塌糊涂。”
“其实,即使留下来陪也没用。男女之间,有时候就是一个机会的事儿。”秋说。
“这倒也是。”
“到底犯了什么罪?”
“那天晚上,他躲在黑暗里看着男人拿出电话,跟他妻子聊天,说他妻子还像chù_nǚ一样。他跟办案的人说,真想上去掐死他。”
“真的杀了那个男人。”
“没有!他说他挣扎了半宿,在车库里,把吉他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