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在局子外,谁都没先开口。
良久聂甄才稳了情绪,看向贺远之:“真的是童芯母亲?”
“不要听信外面那些风言风语,如果有进一步的确切消息警方会及时公布。”贺远之双手抄在外衣口袋里,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聂甄怔了怔,打从她和贺远之打交道以来,还从未听过他说官腔,这会儿在涉及顾庭深的事情上反而见识到了,此前为了案件,贺远之的确曾几次找聂甄帮忙,但这次事关顾庭深,聂甄与顾庭深又是那样的关系,光是和聂甄走近一些都是敏感的事情。
“顾庭深这段时间是不是不会再来这里了?”聂甄看着他又问。
贺远之面色无异,虽没明说,但已经给了聂甄答案,聂甄自嘲地笑笑,再没多说什么,撇开秦菁走了。
“你别放在心上,聂甄是明事理的人,他知道你的难处,只不过关心则乱才一时没想那么多。”秦菁靠近贺远之,凑近了看他的眼睛,想必事发以来这个男人已经许久没有闭过眼睛,眼窝处全是深深的疲惫。
贺远之勉力一笑:“我和她也算朋友,朋友之间当然不会计较太多。”
“不过你和顾庭深的关系……这个案件由你负责确定不会有事吗?”秦菁有些担忧,按理说,贺远之为避嫌,不该负责这个案件才对。
不成想他却摇了摇头:“是我要求接手的,事关顾庭深,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听他亲自这么讲,秦菁并不感到意外,贺远之重感情,尤其与顾庭深多年至交,这次又事关好友最在意的事情,如果换做是她,她也会做同样的事情。
贺远之忽然上前一步,轻轻抱了抱秦菁,秦菁没来得及反应,心脏骤然一缩,下意识地抬手抵在他胸前,可他的动作很轻很轻,毫无攻击性和占有性,平和温柔,将她圈在了怀里。
“我只是想抱抱你而已,没有其他的意思。”他在她耳边轻声说着,声音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厌倦,蓦地令秦菁感到揪心。
她或许无法理解贺远之此时暴露出来的这丝令人看不懂的脆弱是为何,可这个男人身上这股正气足以令她无法将他推开。
仿佛冰雪能被融化,秦菁抵在他胸前的手也逐渐垂了下去,慢慢地回应了他这个拥抱。
聂甄到时,宅子外的铁栅栏破天荒地开着,大门虚掩着,刚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钢琴声,她怔住,想不起来顾庭深会弹钢琴这件事,但仔细回想,前几次来的时候她的确曾在一楼客厅另一端的角落看到一架浅棕色的钢琴,琴身色泽在里面常年日照不够的情况下呈现暗色,她上回注意到的时候发现钢琴上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原以为只不过是装饰所用,想来已经很久没有被人用过了。
琴声并不激烈,甚至轻缓柔和,仿佛一道娓娓道来的弦音,聂甄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个画面:少年独自蜷在墙边,逼仄无光的空间里,封闭、黑暗,压抑的低啜声静静流淌,阳光始终照不到他身上。
这个少年,一路走来,多不容易,无人诉说,也无从诉说。
聂甄的眼泪一下流了出来,她仰起头拼命地想憋回去,钢琴声在耳边肆意流淌,她都能想象他坐在琴边,修长干净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游走,美好的像古堡里的王子。
眼泪在眼角干了又干,聂甄才推开门放轻脚步走了进去,里面没有开灯,昏暗的光打在顾庭深身上,他穿着一身居家长袍,漫不经心地弹着钢琴,直到聂甄走近身边,动作戛然而止,琴声恍然中断。
他一回首,便看见他那双明显哭得红肿的眼睛,嘁的一声笑:“谁给你委屈受了?哭成这样。”
“你还有心思在这里弹钢琴?”聂甄哽咽的声音透着埋怨,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见到他的一刹那情绪竟然就绷不住了。
顾庭深笑笑,往边上挪了挪,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示意她坐下,两人紧紧挨着,他翻了翻琴谱,问她:“想听什么?我弹给你听。”
“我不是来听钢琴的。”
“那你是来干什么的?”
“我……”她一时语塞,咬着嘴唇瞪了他一眼,“什么都做不了吗?我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
“你想帮我什么?”他笑得温柔,漆黑的眼里仿佛有星子亮着。
“什么都不做比较好吗?”她的声音低了下去,与顾庭深淡然的相比,反而是她失态了。
“我记得那年童芯母亲离开的时候我曾问过父亲原因,父亲说,生了病,回家治病去了,我信了,童芯也信了,算算时间,距离现在也差不多六年了。”
顾庭深话里的意思很明显,从时间上来推算,当年胡霞离开之后就死了。
“可世界真奇怪啊,一个说是去治病的人突然死了,还死在了顾家的老宅子里,她究竟是怎么死的呢?白骨有明显的发黑,中毒而死?从骨骼年龄判断,的确与童芯母亲的年龄相仿,但只凭这么点证据就能证明她就是胡霞了吗?最初把矛头带往胡霞的源头又是哪里?”
他第一次对聂甄说这么多话,本应该急不可耐,他反而比她想象地更加沉稳冷静,数列着一个又一个奇怪的问题,丝毫未见慌张,只是他越是这样平静,聂甄就越是担心。
顾庭深合拢琴盖,又说:“也许下一次就会把我推出来了。”
聂甄喉间一紧,抓住他的手臂问:“你想好怎么应对了吗?”
“这一步步,都是有计划而来,无所谓应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