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谁放着舒服的路不走,要另辟蹊径找罪受,心里必定是不满的。重要的是,堂堂兵部部长,座下不是六缸等离子电磁车,不是长炮短枪林立的陆地巡洋舰,连一匹健硕的奔马都不是。而是一头颤颤巍巍的小灰驴,任谁心里都不平衡。
所以这汤虎杨也不管自己有没有违背誓言了,而是紧了紧手中的缰绳,赶着尚行一顿小跑赶到书生的身后,不满地问道,“本将军对尚行真的。”话未出口,汤虎杨觉得书生对这头驴这么好。不给他变红烧肉吃,却给驴子变草吃,想来因该是很重视的,自然不好抱怨什么。
于是他话锋一转,“很是感激,毕竟驼了本将军那么久。不过我们走云梯,就算是自己爬上去也可以,难道不行么。这么多天走下来,我只是想知道一个原因。我想着这头驴肯定也想知道原因,要是他能说话早就说,我背上那个胖子要把我压垮了”
书生摇了摇头,有些不解为什么汤将军问话非要扯上驴。再看尚行,这个时候正斜睨着坡后一处风景发呆,哪有抱怨的样子。它本来的想法是,“你这胖子也知道住进吉桑坎亚之后,蹭蹭蹭往上窜的体重啊。”
但是坡前的那处风景太过奇妙,以至于曾经随着族群闯过除了瑞金外的所有王土的尚行都愣住了。许久之后它抬了抬前蹄,在地上画了一个圈,表示本驴到此一游,同时竭力想把刚才随意走过的路重想起来。
书生走得,自然已经将那片风景尽收眼底。但却没有像尚行那样在地上画圈圈做记号,而是将肩袋里的萧取了出来。汉白竹玉雕刻成的玉萧拥有竹的灵性,玉的通透,萧的美感。
甫一抽出,夕阳的金辉镀在玲珑的萧身上,书生长袖飘飘,衣襟随着晚风荡起,宛若天人。纵使已经将书生古意轩昂的作派当成了家常便饭的汤虎杨也忍不住要拍手叫好,尚行头瞅了他一眼,心想,景色你没看到,人家吹箫你要打扰,我驼你何用
方才汤虎杨在放酒壶,再加上山坡悬崖的方向阳光有些刺眼,故而他确实没有看到那片风景。但此刻见到尚行露出那种阴冷的眼神,汤大将军险些两腿一软,没有翻下去。
不过就在他侧转身子,用力一蹬脚蹬,想要稳住身形的时候。他看到了那片风景,那一瞬间他忘记了继续踩脚蹬,身子一僵。于是下一刻他扑通一声从驴背上滑落下来,屁股着地,狠狠地一个屁股蹲坐在了山道上的乱石上。
就在他发出一声惨叫的同时,玉箫铮地一鸣,似是在试音,直接就把他的惨叫盖了过去。小灰驴扬了扬身子,把挂着的缰绳甩下去,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了一眼眼前金星乱毛的胖子。
尚行心想,这胖子不自己爬山也就算了。怎么坐都坐不好,这样都能摔下去。连头驴子都不如,实在废柴。不牢本驴费心了,还是再看看风景吧。
就是不知道这记号以后还能不能找到,这等景色不带族中老人来看看见见世面太可惜了。下一刻,萧声响起,歌声也同一时间响起,尚行一滞,心中念头顿消。
“铁楼贯云霄,盘肠漫漫长。银浪层卷虎跃峡,砾石走龙挑工泪。铁肩铜臂力刚城,汗血成号枯身散。若教曾翠为追忆,辟地开天无所为。深坞老翁鬓角霜,霄梯门郎环腕伤。天堑通途一线间,苦生苦灭道环山。”
一曲罢,空中流云散去,暮色隐,金光大作。蒙蒙中,汤虎杨望见山道上遥遥走来一列扛着挑担,骨瘦如柴,却坚持不肯低头,怒吼着往山坡冲来的挑山工。他们大多已经来到人间的暮年,却燃烧起一身的精血,让暮色消隐,曾经湮没的青年光华再现“
但这并不是让人震撼的,让人震撼的依旧是眼前悬崖下的那片风景。这座山坡正对着钢铁云梯的侧面,高度和距离恰到好处,站在坡上能将云梯下密密匝匝的钢铁支架以及在夕阳下泛着古铜色光辉的合成材料筒型长廊尽收眼底。
恰当的时刻,宏伟壮丽的建筑奇迹,再加上微妙的心境,往往会催生出让人意想不到的化学反应。因而当汤虎杨的目光随着那一列身影渺小却伟大得让人感动落泪的挑山工向前移动时,便自然而然地看到了那一幅他终身难忘的图景。
帝国派遣来的援建舰队悬停在半空之中,一座座矩形战舰投射下的阴影几乎将环绕着贺兰山脉的虎跃峡完全包裹在内。但即便是这样浓厚的黑影却依旧无法遮挡烈日的毒晒,或是寒人骨髓的暴雪,亦或是能将万吨巨石冲散的暴雨。
由飞船搭建而成的云梯基架上,依据着从飞船上投射下来激光信号作业的成群成群的霄梯门郎中,时不时便有人中暑晕厥过去,手脚关节冻住而失去平衡,甚至直接被磅礴大雨和飓风冲刷而走。后果是显而易见的,这些失去意识的人一个个直接滚落深谷。
近万米的的深渊终日雾气缭绕,连坠落而下的人们究竟有否几率摔入虎跃涧而拣一条命,没人能说得清楚。深渊就像是一张血盆大口,瞬息之间便会将掉落之人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春去秋来,人们一顺着支架向上艰难地移动着,运送物资的距离也是越来越长。直到有一天,茶马古道上的挑工们也出现了,因为实在没有人能像他们一样把挑担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