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醒来,身畔不同以往多出个人来,我惊了一跳,在要蹬腿把他踹下去之前,及时想起了这是为什么。
韦真境还没有醒。
我轻轻翻了个身,双手撑起脸,盯着没醒的人端详,韦真境的脸棱角分明,五官精致偏柔和,尤以眉眼上佳,就是瘦弱了点,我打量着他脸上都捏不出肉来,真的太瘦了。
凑近了,就闻见韦真境身上隐隐的药香,我发觉他的美人髻长得比我们姑娘家还好,而且他额前还睡出来两缕“龙须”,怪有趣的,我忍住了笑,想去拨一拨他的两缕头发,不待我起身,他浓长的双睫颤动了。
糟了,他醒了!
为免尴尬,我立刻趴下装睡。
韦真境果然是醒了,我听见他略深长的呼吸,他似乎是坐起来了,有半晌没声音,我正犹豫要不要睁开眼,忽地有人把我的被子拉动盖过了我的肩头,我继续装睡,听着屋子里的响动,猜韦真境是穿鞋取了外袍披上,离开床榻了,我才偷偷睁开了一只眼。
说句素无偏见的话,从背影来看,根本看不出韦真境是个病人,他只是步履缓慢些,可以全然当作是贵家公子的慵懒,他生就优美的身形,四肢修长,体格舒展,宽大的外袍随意披在身上也觉得是闲雅从容好看极了。
韦真境去倒了水喝,他走回来的时候我还没有察觉,直到他问了我一句“你醒了?”,我才惊觉因为他背影和身形好看,我都看入迷了。
被发现醒着,也就不好再装睡了,我伸了个懒腰,应了他一声。
他侧身坐在榻上,又问我:“你睡得好吗?”
我多心想了一回,他不会是觉得妨碍我睡觉了吧?没有的事,我一觉睡到天亮,连梦都没有做半个,醒来还挺神清气爽,我诚实道:“还行。”
“那就好。”
“你睡着了吗?”
韦真境刚醒来时,呼吸略深长,让我觉得他睡得很累似的。
他说:“睡着了。”
我跟着问:“睡得好吗?”
他却不回答我了,朝外唤了婢子送水进来洗漱。
今日飘起了细细的冬雨,外面寒风呼啸,不方便在园子里练剑,我不知道做什么好,又在屋子里坐不住,就到府中四下里走走。
郧国公府很大,我沿着一条生疏的路一直走,最后走到小侧门那儿去了,隔着一个院子能看见后厨的屋顶,我心想也巧,不如去厨下看看有没有做什么新花样的东西,我没有带伞,横穿院落会被雨淋到,反正是闲着,就舍近求远沿着回廊继续迂折了。
我在游廊下转个弯,几只在地上扑打成一团的小狗蓦然闯进我眼帘中,我“咦”了一声,停住了脚,旁若无人嬉戏着的小狗们也停下来,循着人声望向我。
几个月大的小狗,个个都胖乎乎的,小短腿摇摇晃晃,脑袋浑圆又毛绒绒,憨态可掬,我喜欢得不得了,蹲下拍拍手引它们道:“过来,过来,让我摸一摸……”
小狗们怕生,飞快散了,它们一边忙着逃,又一边好奇往回看我。
剩下一只毛色杂黑的趴在地上,圆溜溜的眼睛盯着我,小尾巴甩个不停,我瞧它有点儿眼熟:杂黑的毛,这个模样的,三两个月里长成这个个头的,不是被崔子业欺凌过的小奶狗吗?
别的小狗都怕生人,唯有这只趴在地上不走,犹犹豫豫像是想过来又不敢,它对着我欢快摇尾巴,是不是也有些认出我了?我惊喜,脱口就喊道:“小毛团,真有缘,我们又见面了!”
我叫它一声“小毛团”,它就彻底认得我了,耸起胖圆的小身躯,迈步朝我奔来,但它太小,尾巴拼命地甩,甩得自己踉踉跄跄走不稳,我迎上去,一把捞起了它:“哎呀,几个月不见都长大了,变沉实了嘛?”
小毛团对我热情是热情,可它好像怕高,我把它抱在半空里,它哼哼唧唧有点发抖,我就把它放到地上摸,它就不怕了,绕着我的手打转,还伸出粉红的小舌头来舔我,其他的小狗看见了,胆子大了,又折回来,不远不近也对着我甩尾巴,只是不敢到跟前来。
穿过院子撑伞走来一名仆妇,她来到廊下,对我唤了一声“少夫人”,我抬头看了她,讶然道:“你不是那回从我手里接过小狗的人吗?”
仆妇含笑屈身:“正是,少夫人还记得奴婢。奴婢姓王,大伙都叫我王婶,是在后院忙杂活的。”
我摸着小毛团问她:“这就是你带走的那只小狗吧?它还认得我。”
王婶呵呵地笑:“狗是最通人性的,别看还这么小,谁对它好它都记着哩!”
“那我是不是长得很凶?那几只怎么不敢过来?”
“哪能呢?就是被大狗带着,戒备心强。后院的物用都是从这道门进出,给它们搁在这院子养,日后还指望它们好好看家护主,和生人亲近是不好的。”
这话很对,要是随便进来个什么人,就对着那人摇尾撒娇的,稍不留神这偌大府宅就要进贼了。
我笑嘻嘻揉着小毛团软萌的小圆脸,想问一句大狗在哪里,我想瞧瞧是如何戒备心强的大狗,一抬眼,一只浑身乌黑没有一丝杂毛的大狗就从回廊那边跑过来了。
“快放手!”
身后猛地传来韦真境的喝止声,我双手一抖,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被人从地上拽起来了。
小毛团都被吓跑了。
我望着莫名其妙冲出来的韦真境,埋怨道:“你干什么呀?”
他反倒很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