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道是太子要来大慈恩寺,打死我都不会出这趟门。
说来说去,这全赖周婳忘恩负义出卖朋友,我不找她算账怎么行!
小厮早被我打发走了,我家自然是不会有人来接我的,但我出门时与杨庭云置气,也没有带钱袋,此刻身无分文,想了又想,只好去找个人顺路送送我,熟不熟的无所谓,知道临川长公主家怎么去就成。
我估摸着太子走远了,才出的寺门。
大慈恩寺外停着那么几架马车,其中一架看着眼熟,想来主人是相识的,我有些高兴,过去问守着马车的灰衣马夫,谁知道那马夫却是个哑巴,我问他家主人是哪位,他双手比划半天,咿咿呀呀不懂想说什么。
算了算了。
我叹口气:“你管你的马去吧,我就在这里候着。”
这家的车马,真是越看越眼熟,绝对是相熟之人,只不过一时半会儿,实在记不起来。
我就靠在车下等,等了多时,终于有人从寺中出来了。
一男一女,身后跟着个婢子,统共三人。
我看见那男人,回头再看看倚靠着的马车,心里“咯噔”一下,不无惆怅地想:这世上事,不会这般不凑巧吧?
“……许昂?”
难怪这马车眼熟,敢情是许右相家的。
那男人是许右相许敬宗的长子,旁边伴行的女人虽貌美,却面生得很,不知是哪家的闺秀,她同许昂有说有笑的,到了自家马车旁,二人作别,女人领着婢子登车离去。
我扶着额,暗自叹息。
许昂走来,不预期我会在,他见着我,唬了一跳:“杨仙儿,你怎么在这里?!”
等这许久,等来此人,我心中亦是十分不爽快,然而除了他,怕是再没别人能送我一程了,要是介怀下去,我非得靠自己的一双腿走去周婳家不可。
我懒得多话,利落上了他的马车:“送我去临川长公主府。”
在车里坐定了好片刻,许昂才铁青着脸掀帘进来。
我和许昂是冤家路窄,我嫌恶他贪花好色品行不端,他对我砸破过他头的旧事也耿耿于怀,遇着我了也不见得有多痛快。
彼此大眼瞪小眼,一路都是不痛快,更不说话。
大概是硌着了道上的石子,马车突然一个颠簸,许昂没坐稳,身体前扑,好不狼狈地摔了,我看他摔成了个狗啃泥,想笑,尚来不及笑出声,只瞧得他爬起来时,从身上掉下一个五彩香囊来,许昂赶忙捡起来,宝贝得不行,没灰也要煞有介事地掸掸。
这种小玩意儿,一看就知道是女人家家的东西,真不知是哪家姑娘送的,偌大长安城,偏看上一个许昂,有够眼瞎的。
我突然间想起来,前不久听说许昂相中了中书令的千金,苦追良久,中书令的女儿我见过,绝对不是刚才那个女人。
“哼,好色之徒。”我忍不住抱臂冷嘲。
许昂立时变了脸色:“你说什么?”
“我说你是好色之徒。”
“我……我好色又怎样?我是好色,但没好你的色!”
我冷笑:“有胆子你就试试啊,暂不说我自己会动手,光亲哥哥我就有两个,文才武略都不错,你要是敢欺负我,看他们会不会把你的腿打断,让你后半生fēng_liú不动,躺在床榻上凄凄惨惨度日如年。”
许昂不甘瞪视着我,看模样是憋了一肚子话,但他往旁边缩缩,什么也没再说。
似乎杨庭云又说对了一句话:凶有凶的好处,只有你欺负别人的份,绝不会有别人来欺负你。
到周婳家门前,我跳下马车,到底亏得许家的车马送我一程,我站在车下,还是朝许昂道了声谢,许昂该庆幸我到了地方,面都没露,坐在车内嗡声嗡气吩咐了一句“走”。
我瞅着手上的花枝,有两朵花已经残了,花瓣都不知是几时掉的。
这花,是越看越来气,越看心头越添堵。
我拧眉,怒气冲冲杀进周婳家,进她屋时,惊了她的鹦鹉。
“周婳!”
周婳在窗边捋丝线练刺绣,大概是料到我早晚会来,她安坐不动,也不见慌乱:“在这里呢。”
我气鼓鼓过去,她在绣的是一只黄鹂鸟,体态胖胖的,不像黄鹂,倒像一只扑棱的小黄鸡。
“看你做的好事!”我为太子的事生气,都无心去嘲笑她绣艺之差,“平常我哪里对你不住了,你要这样害我?”
“我的老天爷,话千万别乱说,这怎么能算是害你?”周婳一边抽着丝线一边抬眼笑看我,“我太子哥哥啊,他很喜欢你的。”
我脸上蓦地一红,连声“呸呸呸”。
周婳将针扎在旁边,正经来看我,她眨眨眼,手托香腮发出疑问:“嫁给太子哥哥,做我太子妃嫂嫂不好吗?”
“不好!”
“为什么?”
她没有悔愧之心,还好意思再问我为什么,我撸起衣袖,准备收拾她:“不为什么!总之,我就是志不在此!”
周婳突然就惊怪叫道:“啊,我太子哥哥仪表俊秀,文采斐然,这样你都不愿当太子妃,难道你是有哪里看不上他?”
我打个冷颤,缩回要去掐她的一双手。
——杀了我吧,就是借我十条命我也不敢说看不上太子啊!
我扯扯嘴角,慌忙辩解道:“不要胡说!我……我当然是觉得自己高攀不上太子殿下!”
周婳想一想,认真点头:“说得也有道理。”
今日的事,想想就生气,终究是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