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庭云说:“听你这语气,念念不忘的还是动粗。”
“不然呢?我又不擅长讲道理。走了,帮我跟爹娘说一声。”
“哎,仙仙!”
我差点从石阶上直接跳下去,忽被杨庭云拉住了手腕。
“还有什么事?”
“仙仙,”杨庭云凝眉,似有几分难言,“我……我直觉吧,韦家有问题。”
他这话我就不解了:“韦家能有什么问题?”
“你就从没觉得奇怪?”
“奇怪什么?”
“你夫君的病。他跟着你,风霜寒苦地到了凉州没事,长路漫漫折返长安也没事,怎么一在韦家待着就会隔三岔五病得起不来?”
我沉吟解释道:“他一向体弱,自我未嫁之前就是如此的。”
“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杨庭云说,“但我又拿捏不准原因,若是……若是按我的猜想,早几年是下手的最好时机,韦真境不应该能活到现在。”
我惊骇:“下手?你是说韦府有人谋害他?”
“像,又不像,我真的也很糊涂。”
“你这不等于白说吗?”
杨庭云站起来,伸手按在我肩上:“此言差矣,怎是白说呢?起码我提醒你了。你回去以后,多留心些,注意你夫君的饮食,看其中是不是有问题。”
回家的一路我都在沉思三哥的话,他说的,并不是没道理——为什么韦真境总是生病,太奇怪了不是吗?
我留心了韦真境的饮食,他吃的饭菜我都吃过了,我能跑能跳半点胸闷头晕的毛病都没有。
除了他喝的药。
我去薛家医馆拿药的时候,让小工当场给我煎了一副药,我喝下去坐了会儿,喊聂非来给我诊脉,聂非看我赖在医馆里不走还行径古怪,他抽着嘴角给我把了脉,战战兢兢道:“杨小姑奶奶,你不会认为我开的药有问题吧?我治过那么多人,俱是对症下药药到病除,再说了,你家那位,那可是郧国公世子,我犯得着……”
“少啰嗦,你就说我喝完这药有没有问题吧。”
“没有,让你绕城跑个来回都没问题。”
“那就行了。”
我拎了药走出薛家医馆。
本姑娘以身试药,是没觉出猫腻,难道说韦府中真的有人在韦真境的药里动手脚吗?是谁?又图什么呢?
我不动声色把药拿回去,亲自送到了后院负责煎药熬药的丫头手里,我看时辰差不多了,就告诉她将药熬上,丫头应了,我就走了。其实我没走远。我闪身在一个不容易被发现,但能清楚看见炉台上一切动作的角落,我静悄悄站在角落里,看着丫头认认真真的拆开药包、浸药、上炉煎煮。
煎药的丫头没有任何异常举动。
熬药的时候,也没有闲杂人等靠近。
我不由得沉思:是杨庭云猜错了吗?还是我追踪得不够细致?
杨庭云要走的前一天,我偷偷把他拽到一边,跟他说了我最近观察的一无所获,我说:“你别是杞人忧天了,我看韦真境近几日也好转了,昨天他还走到园子里去赏花了呢。”
“小心些总没错的。”杨庭云细细思忖后说道,“依我看,这么多年一直是这样,连满城医者都未发觉不对,可知若是背后真的有人,那手段和心思,必然非寻常。”
我摸了摸手臂:“你这样说,我有点害怕。”
他却很没心没肺哈哈大笑:“你是名传长安城的小魔王,还有教你害怕的事?仙仙,你夫君长命安康与否,就靠你了。”
“本来还好,你这么一危言耸听,我更害怕了。”
“你是个聪明的姑娘,懂见机行事的。”
“承让了,我哪有你聪明?那个,要不三哥……要不你帮帮我?”
杨庭云听到这一句,跑得飞快:“免了,我是行伍之人,没工夫陪你耽搁。”
我看着他的背影,不禁冷哼:“借口多多,不就是惦念凉州。”
始才回味,长大了的感觉,实在不怎么样。
兄弟姐妹各有各的日子要过,一不当心,就是各奔东西,天涯隔海角了。
而我姐姐雪柔的委屈,纵然我们是国公府,爹娘也没办法为她多做什么,古来子嗣繁衍都是大事,李家哪房的公子都不能无后,何况珣良姐夫是当真喜欢孩子。姐姐有委屈,得自己经受,爹和娘唯一能为她做的,就是要姐夫保证,会待我姐姐始终如一,不离不弃。
杨庭云离开长安的第二天,侯府就择定了人选,要纳城南商户的独女冯氏为妾。
那个女子年方十八,据闻琴棋书画皆通,容貌也不差,若不是出身低贱的商户人家,她岂会甘当世家公子的小妾?我背着所有人去城南翻上墙头瞧过,李珣良的这房妾室温婉宜人,她家家境优渥,也和我二姐一样,有疼爱她的爹娘,我听见那丰腴的妇人糯声喊着“菲菲”。她叫冯菲菲吗?名字也挺不错的,不知道她是不是像表面那样乖顺巧柔。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冯菲菲嫁到侯府不是个善茬,我定不让她欺侮我姐姐,她要是敢,我就也敢掺和一脚,要她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我藏着心事回到韦家,一进府就惊闻噩耗,巧翠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