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翠是最常服侍韦真境的婢女,她从小被买入府中,韦真境搬到东院很多年,从搬来那天开始,已跟随服侍他有好几年的巧翠就升作掌事的大丫头,掌管东院大大小小的事务。
韦真境很信赖巧翠,有什么要紧的事都是交托她去办。
我也很喜欢巧翠,她漂亮伶俐,往往只需要一个眼神就懂主人要什么,她更待人大方进退有度,从不腻在眼前干涉我和韦真境的事,这才让我们有保守某些秘密的余地。
巧翠一死,东院的婢子和丫头像被拆去了主心骨,尤其年岁小的丫头们哭得凶。
平常和巧翠最交好的婢女燕浓,她搂着吓得发抖的小丫头安慰,自己哭得亦极伤心:“巧翠姐姐怕鱼,她素来不去水边的,今日吩咐厨下给世子炖了汤,等了许久都不送来,所以她才会亲自去看,也定是匆忙抄了近路,不过就是一段短短的路,怎么就……”
溺毙在鱼池里的巧翠被捞上了岸,尸身在岸边放着。
燕浓说巧翠怕鱼,往常都是避水而走,现如今她恰恰就淹死在了鱼最多的池子里,哪怕她走的只是一段不怎么长的路。
“阎王要人三更死,不会留人到五更。”
府中的总管哀声叹息,用白布将湿淋淋的巧翠盖住了,他转身来请示韦真境和韦彦,巧翠的后事该如何料理。
韦彦看向韦真境。
韦真境神色哀痛,沉声道:“她没有家人,韦府就是她的家,她悉心照顾我多年,尽心尽责,要葬得风光体面。”
总管应承。
韦彦说:“巧翠是东院的掌事大丫头,如今她没了,三哥身边却不能没有人伺候,应再挑个年长眼明识大体的去东院管事。”
文惠站在韦真境和韦彦的身后,拭了泪,红着双目接话道:“我亲自去挑。”
“不必。”
我们齐齐望向说话的韦真境。
他的病还未完全好,经受了今日的噩耗,脸上更显得苍白,他难受地扶住自己的头,我悬着心紧紧搀住了他,他说:“不必麻烦了,我用不着那么多人伺候,巧翠不在了,就让燕浓顶上,东院里的事务她都熟。”
韦彦看看我。
我连忙说:“不需要顾虑我,我不怎么要人伺候的。燕浓就很好。”
韦彦点点头。
文惠道:“也好,都是服侍惯了的,清楚三哥的喜好和习惯。只要手脚勤快,心思活络,能学着做事就行。”
活着的人总还有新的活法。
我瞧文惠怀着身孕还在操持这些琐碎的家事,为避免被不吉利冲撞,就劝她先回去了。
春天的雨,一落起来,绵绵数日不得晴。
府中又有白事,下雨天是多有不便的,阴沉潮湿的天,就更叫人烦怨了。
周婳曾说,帝后张罗着给未嫁的郡主们择婿,最迟是开春。开春后,帝后确有此打算,独孤定辰是被安康长公主拘在家中闭门思过,对外说的是忤逆了爹娘所以要她修身养性,而周婳则是自己留了后手,她装病不肯见人,故意拖拉着不去选婿。帝后没辙,只能先不管这二人,去哄着别的郡主们早择佳婿了。
韦真境忧思又沉病,我没空去看周婳,周婳更不敢出门来找我,原本有个程茵可以两边跑动传个话什么的,后来日日都是雨,她就也懒得出门了。
我靠在檐下看雨,不知何故忽地想起了杨庭云的话,仔细一思量,我决定见机行事。
反正每日不出府去,闲着也是闲着,于是我将给韦真境熬药的活揽下了,移来用的炉子和药罐都不够精巧,我嫌摆在院中难看,全让换上新的,文惠听说之后,差人送来了新的红泥炉并一个挺漂亮的砂药罐。
韦真境知道他喝的药是我熬的之后,总算是很难得笑了:“你本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此番却要劳烦你为我守着炉子熬药。”
我骄矜将脸一扬:“感动吗?感动就快点好起来。”
如我所愿,乌云消散,天有长久放晴势头的时候,韦真境果然是好了许多。
三月末,侯府择了吉期,开了几桌喜宴,迎了冯氏女入府。
我姐姐杨雪柔是李珣良的结发妻,正室该有正室的大度,那样刺眼扎心的喜庆场面,她要在,我们的爹娘也应当在。
侯府也曾送了喜帖来韦府,我接的,我心中有火,当着侯府人的面直接把喜帖砸在了地上:“回去告诉李珣良,我们没人会去的。”
然而就算我为二姐抱不平不肯去,李珣良还是会纳妾。
管他的,就一点,李珣良要是敢宠妾灭妻,我就去扒了他的皮,我们杨家的女儿是不可任人欺凌的,就算我家的两个兄弟不在,我杨仙儿也能顶起半边天。
临夏时,韦真境整日出虚汗,他在病中格外娇贵,冷不得热不得,连出汗后换身衣裳也着了凉,头痛脑热个好多天,弄得府里战战兢兢。
聂非每次来给文惠问诊,也都会到东院来走一趟,他每次都抱怨说,没见过韦真境这么娇贵的男人:“要是天清风爽,我就要他多出去走动,眼瞅着暑热起来了,他这副身子哪里去得?就好好躲在府里歇着算了。”
于是乎,韦真境除了吃饭喝药睡觉,凉爽的早晚去散散步,其他闲暇就是看看书、下下棋,托他的福,无人对弈就拎我上阵,由此我一塌糊涂的棋艺得到了飞速的精进,回观国公府去,还偶尔能把我爹杀得吹胡子瞪眼片甲不留。
到了七月,程茵说她家里最近鲜果成灾,来给我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