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瞳孔猛的收缩了一下,来不及做更多的反应,只下意识地用沾满黑瞎子鲜血的手去推搡他的肩膀,同时叫他的名字;她的血手印子,指印子胡乱印了好些在黑瞎子的身上,大大小小,像随性开在男人黑皮衣上的花儿,荼蘼开着的花儿。
“黑瞎子……喂,黑瞎子。”她每吐出一个字,胸腔里就一阵抽痛,肺部非常难过,仿佛里面浸了血;不清楚是肋骨断裂而伤到了肺部,还是别的原因。
就这么过了一刻钟,又或是一个小时,阿宁喊累了,便不喊了,无意识地微微张着嘴,冷静下来后,她判断这人应该是晕过去了。于是阿宁躺在原地休息了一会,接着双手托起他的两腋,咬着一嘴血沫子一边努力用双腿挪动向后退,以便于她能坐起;一边把身上的黑瞎子拉起来,最后让他跪着,瘫软的上身随着她搂过来的力道完全地靠在她身上。
这么一串的动作花了她不少气力和时间。做完这些后,阿宁痛苦的重重低喘了一声,头向后仰倒靠在石壁上,难过地剧烈而短促地喘息;她边喘着气,边挣扎着一手揽住男人的腰部,不让他滑下去。
真是非常的头疼,无论生理还是心理。
她不很清楚的是,黑瞎子要比她更头疼;在彼时被撞飞的时候,有一块石头被气浪从石壁上震了出来,一下子拍在他后脑上方,当时他的意识就开始模糊,而所幸只是皮外伤,之后摔在地上后,两人抱成团翻滚时,黑瞎子的脑袋至少在凹凸不平的石窟里被石头狠撞了四五下;现在能活下来,也亏的他这种的变态的体格和一直都争气的命格,已算大幸。
打晕的力度和把人打死的力度是一样的,平常那些影视剧里基本上都是骗人的;你一砖头下去人立马就失去意识了,但其实旁人根本不知道那人是死是活;真正有功夫的人根本不用靠打,捏一下脖子,猛地压迫脖颈大动脉,阻止血液流入脑部,才算是真正晕了。
他俩的背包也遭受了同样的重创,里面的东西七零八落,有用的东西碎的碎丢的丢;阿宁再没力气满山洞找绷带纱布做无用功,可黑瞎子脑袋上的血必须止住,她只好咬着牙,把黑瞎子的肚子顶开些,再强忍着眩晕与疼痛把自己的外套拉链拉开,然后掀起单衣,扯出最里面的棉布黑背心,顺着织的纹路绕着腰撕下来两条,绑在这个昏迷不醒的人的头上,才勉强把血止住。
老板要这个人,而他还没死,自己就必须把他带出去。那时阿宁是这么想的。
别的原因她没去考虑,也不想考虑,人总爱愿意自欺欺人。
现在还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有可能保安听到了他们制造出的爆炸声正在外面巡查;但无论怎么说,现在的时间很不错,人在此时的睡眠是最深的。
再没有时间耽搁了。阿宁心思一定,使劲皱了皱眉缓解了一下生理上的不适,接着她反手握住黑瞎子的一条胳膊,往旁边一甩,把男人从自己身上翻下来,躺倒在地上,接着她猛咳了两声,硬生生和着唾沫咽下去满嘴的血,再死咬着牙关翻身上去,感觉着搞准黑瞎子的头的位置,甩手就是两个耳光,并且丝毫不管他有没有脑震荡——她现在已经没有多少耐性了。
在无知觉情况下的男人被重重扇了两个巴掌,倒是醒了,眼睛迷蒙的睁开一条缝,幸亏四周都是黑暗,才让他不至于立马就瞎掉;但他接下来马上感觉到头痛欲裂,天旋地转,然后黑瞎子下意识地一翻身,手撑着地就开始掏心掏肺的吐,直到什么也吐不出来开始呕胆汁,膝盖头沉沉的往下坠,几乎要摔在自己的呕吐液里。
太狼狈了。
阿宁早已摇晃着起身,拿袖子抹了把额上的血,勉强拉好衣服,站在一旁面无表情的等他吐完;黑瞎子再也呕不出什么东西后才摇摇摆摆的站起来,慢慢朝阿宁走过去,尽管他的步伐好像要摔翻在地上,但他最终还是走到了她身边,一手搭在她肩上,似乎是想开口说话,喉头滚动了几下,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阿宁面无表情地用力拽起他搭在自己身上的那条胳膊撑在肩上,两人就跌跌撞撞地向洞外走。
如果预测的对,那么现在他们出去就应该离山脚不远。
洞外的碎石到处都是,原先的蛇尸被炸成了碎肉,和发黏的池水溅了整个洞,有些还在往下滴,背包里关于虫盘的资料早就成了碎片。难以下脚,何况还扶着一个人,这时黑瞎子已经醒的差不多了,但眩晕使他不得不继续保持着这个靠在她肩上的姿势,两人跨过各种障碍,往洞外探出头去看。
高原繁星点点,夜空漆黑如墨,新鲜的寒风吹来,如闻虎豹。
出来了,他们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