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面的小孩子虽然嘴巴闭得死死地,但全身各部位的零件没一个安分的,一个个大眼瞪着小眼,扭动身体,用各种幽怨的眼神注视着李冉——这个残暴的班长。
这群学生,顿顿吃得饱,喝得足,精力十分旺盛,无处宣泄,十分憋屈。
有劲儿没处使的一群学生,不能说话,不能离开座位,一张桌子,四个人挤(桌子买了,也到地方了,没人取)。
学生都快憋出神经病了……
小神经病们坐在凳子上浑身难受,感觉百爪挠心,活像受刑,没办法,他们只好把自己的头塞进桌子里,或者把脚伸到别人腿上,骨骼清奇的,也可以尝试伸到同学脸上、头上。当然,为了不被揍,也可以试着把脚放在自己头上,或者把自己的身体折叠成其他形状…
所以清风学校,虽然号称补习文化课,但来到这里的学生,身体素质都得到了明显的提高。
同学们自习杂技的时候,刘老师跟着方非慢悠悠地移步到一楼小院。
石桌子上摆着两个果盘。
刘来用脚趾甲想也知道是谁干的,方非轻车熟路的坐在北边椅子上,缓缓拧开水杯。
小白头没抬,一屁股坐下,一心一意的玩物丧志,
真是一脉相承,刘来感慨。
方非换了副眼镜,昨天那个是多边形,今天这个是圆形,但一样的占了大半个脸,方非脸白,玻璃镜片反光,葡萄架下散落的光浮在上面,像是一泓湖水,水光潋滟。
刘来看不清她的眼睛,但看着那个大眼镜就挺闹心。
她握着一个寻常样式的玻璃水杯,手腕上一片暗紫色,刘来知道那应该是昨天被人围堵时留下的,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打架的时候有谁碰到过她。阳光穿过玻璃,涉过清水,最终抵达那片伤痕,完成一段短暂而丰富的旅行,与脸上那片光遥相呼应。
刘来目光最终落在方非手指。
戒指。
方非手指细长,异于常人的细,异于常人的白。
刘来皱皱眉,没能欣赏出来这时尚的骨感美,更欣赏不来那个更加炫酷的戒指。
一枚上面是一排小骷颅头,另一枚上面密密麻麻,像是铆钉。
刘来深呼一口气。
这一深呼吸才注意到,方非手腕上的黑绳。他原本没留意,以为就是个简单的扎头发用的发绳,现在才看见黑绳上面还拴着俩骷髅头。
刘来还没有见过如此中二的成年人,一时间被震惊得脸上白一阵红一阵,表情很精彩…
这几天一直压在心底的疑问,再次翻涌,波涛汹涌。
刘来在一瞬间几乎脱口而出:“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但话到嗓子就又生生咽下去,成年人的世界里,是不应该会问这种问题的。
刘来表情渐渐凝固。
方非放下水杯。
“李冉啊,这个小姑娘,家里情况有点特殊,脾气有点怪,说话没什么分寸,有时候不太懂事儿,她没惹你生气吧?”方非温和地询问。
刘来刚想点头,猛地回过神,头点到半路,才反应过来。
“哎,你别跟她一般见识,一会儿我说说她。”
刘来笑了:“你可别啊,人家小姑娘见了我,别提多喜欢了!”
说完又想起来:“特别有礼貌,还挺爱学习…”
“她爸妈都不在了…”
刘来僵了一下。
“跟着她叔长大的,她叔没正经工作,在这儿一片混日子,经常进去。所以从小到大,没人教过她…”
方非停顿一下,然后笑着说:“她要是混蛋起来,能把人气死,刘老师,我看你还是有个心理准备比较好。”
刘来点点头,没往下接,换了个轻松的话题。
俩人虽然心里各自思绪万千,但也没影响表面轻声说笑,各怀鬼胎是真的,欢声笑语也是真的。
说着说着,刘来脑子一抽,猛然想起来自己买的早餐还在楼上,二话不说,跑上去拿下来就赏给方非了。
“吃吧,别客气!”刘来摆摆手。
方非望着刘来呆滞了片刻,常年自带微笑的脸庞略微一僵:“我吃过了。”
刘来:“哎,吃什么了?别跟我说两块苹果就当早饭了啊!”
刘来看了看桌子上的包子,反问道:“你知道这是哪的包子吗?”
“王记包子啊!正宗的,就在城南街拐角那儿,天天早上排队都排得乌央乌央的,七点半以后,你再去买,豆腐馅、萝卜馅的都卖完了。想买都买不到。”
方非眨眨眼。
刘来指指包子:“乾隆,下江南的那会儿就吃这家的包子!慈溪,那老太太,也喜欢吃这包子,就这豆腐馅的包子。我二姨家就在南城那边儿,小时候,我天天跟我妈说想我二姨…”
“你笑什么呀?”刘来情真意切的说着,被方非这猝不及防的一笑,思路就有点短路。
方非推了推眼镜,语气中带着笑意,但又很平和:“我是真不饿。”不急不缓的语速,莫名给人一种诚恳的感觉。
刘来平时没什么强迫别人的癖好,但今天这儿却有点较真了,尤其是看着方非那副皮包骨头的样子,以及那手指上扎眼的骷颅头。
“不饿那就少吃点啊,不是我吓唬你啊,不吃早饭,一天两天没事儿,时间长了胃肯定出毛病,这胃一出毛病,就不是跑两趟医院就能完事儿的问题了。”
这都瘦成猴了,还不吃饭?什么道理?不招人待见就不招人待见吧,个人隐私不能问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