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容拂也起了小性子,在它浑身荡开的冰凉气场中缩着脖子硬是来到洞口,背对着它望外面的月色,并且觉得冷然后作死的把太子亲手披在她身上的那件貂毛大氅拿过来披上。
随即便听到猔冲她吼,一副暴怒的模样,双目紧紧盯着她,她把身上的大氅裹紧,扬着小下巴不甘示弱地与它对视,互瞪了半晌,它就过来扯她的大氅,容拂自然不肯,一人一兽为穿不穿大氅争了个脸红脖子粗。
它看那件大氅极不顺眼,容拂睡觉时也裹着,毕竟暖和,虽然是来自于太子,但她跟大氅没仇,她在这里没有其它衣物,有大氅御寒她自然不会不用。
但猔仿佛跟大氅有仇,它在旁盯着,每每趁她不备便去扯,被容拂瞪着怒斥好几回,它不敢太用力,怕伤到她,故而竟一直没有把她从大氅里提溜出来。
等容拂睡着了,它立刻把大氅扯了下去,里面的人仍睡得无知无觉,热乎乎,香喷喷。
仿佛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它脑子里猛地浮过一桢景象,一个俏生生的小姑娘,坐在敞开的槛窗下,一边与她长姐嘀嘀咕咕,一边绣着手中的香囊,绣的真丑,精心教养的世家女子里竟然会有那么差的女红,偏她还不觉,绣了一半就扬起来给她长姐看,“我最喜欢墨蓝色了,就是暗的很,我在边儿上绣一圈儿红色提亮,是不是很好看?”
她长姐似有些哭笑不得,“母亲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女儿,你这个绣工在世家里也算数得上号的了。”说罢又幽幽补了一句:“赵明锦可比你绣工好多了。”
她却不以为然,“姜清辰喜欢就好了,他怎么没说我绣的丑……”
她长姐立时变色,劈手将绣了一半的香囊夺过来,“你若再敢与姜清辰有联系,我立刻告诉母亲,让她抬家法!圣上已经赐婚,厉王是圣上亲子,人虽冷淡,我却也能看得出他对你很喜欢,中秋还送你兔子灯,他那样的人这是极难得的了!你不要不知好歹,否则莫怪我翻脸!”
她总说长姐的女儿不知好歹,其实在别人眼里,她也是如此的啊。
随后就听闻外面有人声传来,画面转过长廊的拐角处消失不见了。
只是一瞬间而已,它却仿佛真切地听到了那个小姑娘欠揍的声音,随即就是扑天盖地而来的头痛,头痛欲裂,它忽一把将扯下来的大氅甩到一旁,将头猛地撞在一侧的石壁上,它用了全力,两痛相加,它咆哮一声,再次用力撞去!
容拂被它惊醒,见它状态似乎陷入癫狂之中,吓了一跳,大声唤它:“猔!”
然而它什么也听不到,眼前只剩下模糊的血光,它痛苦至极,脑中似有什么欲破壳而出,它仿佛记起来了,但记忆如丝如缕,如剑如刃,它无法抓到,于是便更加痛苦,似折磨凌虐,它狠狠地往石壁上撞,目中充血,骇人至极。
容拂一颗心几乎跳跃出喉咙,她跑过去企图抱住它,但它的力量岂是她能比的,她才过去,便被它撞倒在地,旁边皆是碎石,她正好磕在碎石上,疼得不行,却也顾不得,急忙爬起来,紧紧咬住牙挡在了它屡次撞击的石壁前,她心中怕极了,紧闭双眼,整个人抖得厉害,却也没有躲开,半晌,她睁开眼睛,就见它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双目血红,凶戾地盯着她。
这回不用装哭,她扑上去抱住它的脖颈,眼泪不要钱似的往下掉。
她呜呜咽咽的,它终于慢慢平复下来,头虽仍旧痛得厉害,却极力控制着,轻轻舔了她一下,似乎累极了,将她抱在怀里,闭目睡去。
次日天明,她小心翼翼地唤它。
它懒洋洋的望她一眼,随即又闭上了,喉中发出低缓轻柔的声音。
容拂放下心,半晌后拿手指戳了戳它,“你昨晚怎么了,你还记得么?”她看了一眼被扔在一旁的貂毛大氅,“你不会是嫉妒大氅的毛比你的好吧?”
它听不懂,被她问得烦了,便应她一声。
洞里还有许多储存的新鲜果子,却没有新鲜的猎物了,它颇为挑食,洞口外被它摆在那里震慑其它野兽的两具狼尸早已被冻得冰块一样,它自然不会吃。没有食物它也不出去猎食,开始只是没什么精神,容拂拿果子送到它嘴边逗它,它先时不吃,后来竟任凭她将果子塞进嘴里。
它精神越来越差,整日趴着不动,背上的四处箭伤虽不再流血,却似乎有些化脓。
没有药材,容拂知道它必须进食补充体力才有可能好起来,脑子一抽情绪激动时她也想过去猎捕山中野兽,但好在冷静了下来,乖乖地思索其它方式。
她记得她兄长沈意行在人嫌狗憎的那个年纪曾带着她去雪后的山上套过野鸡,她那时还小,虽旁观了全程,但记得较深的是沈意行抓着两只野鸡兴冲冲回府把她落在了山上,侍卫找到她后她气得特地去观看沈郁将沈意行抽得嗷嗷叫的实况,那通嗷嗷叫她记得一清二楚,但如何做捕野鸡的套子,她却记不大真切了。
循着记忆试了几次,她才终于用藤条做了一个差不多的,手上划的几道口子她都忽略不计了,拿上几个果子做诱食便要出去。
猔任她在洞穴里折腾,此时见她要冲出洞穴,立刻就将她拖了回来,它精神不足,也没力气教训她,只按着她低吼了几声。
容拂解释,它就冲她呲牙瞪眼,容拂只好抱着它脖子,在它耳边声音轻柔的解释,它喜欢她这样,便默不作声地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