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渐行渐近,红梅的身影清晰地出现在二姨娘跟前,此时,她早已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放下茶壶时,随手用衣袖将溅出的水滴擦干,落落大方地坐下后,便把自己当作壁花,乖巧、柔弱地陪在凌克清身旁。
“你还知道回来?”凌克清见到这个大女儿就来气,怒声低吼道,“把老夫人一个人留在宫中,出宫后,不立即回家,反而在外面闲逛到这个时辰,你难道是忘了,我交代过的话吗?”
他兴师问罪的口气,像极了一位严厉的父亲正在教育不懂事的女儿,只可惜,凌若夕却无动于衷,要关心女儿早就该关心了,又何需等到现在?
“我只是在街上见到一个故人,红梅,快来拜见相爷。”凌若夕轻描淡写地就将话题转开,对凌克清的怒火丝毫没有放在心上,若不是血缘的关系,若不是还没有查到大夫人的尸骨,她怎么可能还留在这座府宅里,面对各式各样心怀鬼胎的人呢?
红梅跨步上前,朝着凌克清行礼问安:“奴婢红梅参见老爷。”
“你是……”凌克清古怪地眯起双眼,隐隐觉得眼前已进入中年的妇女有些眼熟,忽然,他愕然道:“你是红梅?夫人身边的贴身丫鬟?”
“回相爷,正是红梅。”红梅不急不躁地点头,坦白了自己的身份。
“哼,你还敢回来?”二姨娘率先发难,手掌砰地拍在面前的石桌上,愤然起身:“六年前,你偷了大夫人的陪嫁首饰,如今居然还若无其事的站在这儿?老爷,不能放过这个小偷,一定要好好的惩罚她,让她知道,犯了错的代价!”
这个红梅,绝不能留!
二姨娘眼底闪过决然的杀意,恨不得立即将红梅就地正法。
“我的人,什么时候轮到旁人来处置了?”凌若夕一个箭步,将红梅护在身后,迎上二姨娘阴鸷怨毒的视线,讥诮地笑了:“二姨娘,作为主子,即便红梅犯了错,也该由我来处罚才对,无需你多管闲事。”
“姐姐,娘亲她只是不希望你受骗。”凌雨涵娇声说道,白色的面纱下,丝丝委屈悄然爬上她的容颜,那扶柳之姿,那楚楚动人的神情,足以让任何人心生怜惜。
凌克清的脸色瞬间暗沉下去,他警告地瞪了二姨娘一眼:“多事。”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斥责她,二姨娘心里怎么可能好受?但她却还要挤出笑,向凌克清赔罪,心里呕得快要吐血。
“若夕,你也是,二夫人再怎么说也是你的长辈,这是你面对长辈应该有的态度吗?”凌克清同样敲打着凌若夕,不愿助长她太过张狂的个性,想要磨去她锐利的棱角。
“我只尊敬值得我尊敬的人。”凌若夕淡漠的启口,丝毫没有给凌克清留半分颜面。
“你!你是说她不值得你尊敬吗?”凌克清气得脸红脖子粗,二姨娘受辱事小,他无法镇压住凌若夕,才是真正让他动怒的原因。
“我有指名道姓是谁吗?别这么快对号入座。”凌若夕眸光一沉,讥诮地扯了扯嘴角,以示自己的不屑。
凌克清的面色黝黑如锅底,放置在膝盖上的拳头更是握得咯咯作响,但他却强忍着,不愿再与凌若夕撕破脸,那日在北苑发生的事,他一刻也不曾忘记过,更不敢忘,凌若夕当时满是杀意的眼神,每每只要回想起来,他就忍不住心底发颤。
凌若夕可没打算去猜想他在想什么,眼波一转,轻飘飘落在二姨娘的身上:“二姨娘,不知道你还认不认识红梅?毕竟你们之间的关系非同寻常,想来肯定是不会遗忘的。”
她特地咬重了非比寻常四个字,似提醒又似警告,更似洞悉一切的锐利与嘲弄。
二姨娘狠狠拧起眉头,脸色极差,却又强忍着,“若夕的口才还真是一日比一日好啊。”
“多谢夸奖。”凌若夕坦然地接收下了她的赞美,甚至好心情地朝她露齿一笑,那笑,似胜利者的示威,又像是煞气围绕的死神,看到猎物时才会出现的凉薄与狠绝。
二姨娘被她看得浑身发冷,不安地吞咽了好几口唾沫,她才勉强镇定下来,干巴巴动了动嘴角,那表情似笑,又似扭曲。
凌克清微微眯起眼,视线不断地在二姨娘和红梅之间扫动,总觉得,自从这红梅出现后,身旁娇妻的情绪就一直不太平静,难道,她们之间发生过什么吗?
“娘亲,你是不是不太舒服?女儿帮你请大夫来看看吧。”凌雨涵担忧地弯下腰,注视着二姨娘不太正常的神情,柔声建议道。
二姨娘微微摇了摇头,“不,我只是被这日头晒得有些发晕。”
“我以为,二姨娘是与故友相见,太激动了呢。”凌若夕凉薄地讽刺道,眼底流转着锐利如刀的寒芒。
红梅恶狠狠瞪着二姨娘,那模样活像要把她千刀万剐了似的,让二姨娘沁出一身的冷汗。
“你忽然回府,是想伺候在大小姐身边吗?”凌克清没有理会二姨娘与凌若夕之间剑拔弩张的氛围,他向来认为,后院女眷的事,不是男人该插手的。
红梅收回目光,红唇轻轻蠕动几下,还没说话,就被凌若夕给截去了话头:“其实,她是回来讨一笔巨债的。”
一场有关于人命、恩情的巨大债务。
二姨娘几乎在瞬间就听出了凌若夕的言外之意,她心头一紧,总觉得前所未有的不安,讪讪地动了动嘴角:“讨债?讨什么债?”
凌若夕怎会看不出她的反常?她冷冷一笑:“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