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的落雪被打扫的干干净净,一堆一堆地被装上板车拉走。
从西北吹来的凛冽寒风,大半都被却尘雪山挡在边境以外,空气却依然干燥冻人的厉害。
玹璟往手心里呵着气,将身上的雪狐披风裹的更紧了些。
他走在傅珏身后,盯着傅珏的背影看了很久。
傅珏右手紧握着绕了白色缠绳的剑柄,左手垂下,随着身体前行自然地摆动。身上只穿着单衣,身形偏瘦却不单薄,靠近时有一种似有似无的压迫感,让人不由寒从脚底起。
那是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杀气。习武之人身上都有杀气,只是程度不同,杀气随着武功的提高随之变重。而真正的高手,杀气反又很淡,淡到一般人几乎无法察觉,只因他们会将这股气息隐藏起来。越是武功高深之人,对气息的控制越是得心应手。只有碰到与之棋逢对手的人,才能感觉出那股力量的可怕。
玹璟又看向傅玦腰间垂下的那块双生玉,两半玉石相撞,丁零作响。
路上不少人侧目,男人们盯着玹璟,女人们看看傅珏,又将充满嫉妒不屑的目光丢给玹璟。
一个仙子般美丽的女人,跟在一个英俊潇洒的男人身后呆呆的看,总归是一副赏心悦目的画卷。
不知这些男人若是知道这仙子本是个少年郎,是否还会如此痴痴的瞧?
傅珏全似未看到,脚步依然很轻,手依然很稳。走了大半条街,热闹的市集渐渐离的远了,突听他道,“我背后是有一副画么?”
玹璟咳了一声,转头去看别处,笑了一声,道,“没想到沈家居然肯将那合气丹的秘方交给你”。
傅珏叹了口气,道,“可惜也并未有什么用处,这合气丹的成分,与萧逸川验出的结果别无二致”。
玹璟也叹了口气,声音依然甜美软糯,“可惜沈千千尸身已毁,沈家这边怕是查不出什么了”。
傅珏皱眉道,“你这声音怎么回事?怎会和女人的声音一模一样?”
玹璟眨了眨眼,“怎么?不好听?”
傅珏道,“听着怪异”。
听得身后突然没了脚步声,傅珏不禁回头,只见玹璟从衣襟里拿出一只巴掌大的素色布袋,又从布袋中拈出一枚蓝色的药丸,放入口中。
玹璟的表情变得很是痛苦,用力掐着自己的脖子,弯下腰去不停的咳嗽。
那咳嗽声一直在变化,本是一个娇滴滴的女子,竟慢慢变成了一个声音温润朗朗的男子。
男人可以伪装成女人,女人也可以装扮成男人,但唯一无法掩饰的,便是说话的声音。男人想要用女人的声音说话,便要捏着嗓子,听起来一定是又尖又利,让人耳膜发麻。而女人即使再压低嗓音,也是听得出中气不足。因此,易容之人多是极少开口的。
傅珏实在想不出世上有何种东西竟能完全的改变一个人的声音。
“你。。。”
玹璟用指腹按压着嗓子,喘了一会,道,“江湖中有四大诡术师,你可听过?”
傅珏道,“自然听过。阴鬼师,擅毒,天下奇毒无一不出自他手。洗颜师,易容高手,据说也可通过改变人脸上的骨骼分布而修改容貌。无音师,可随意变换自己的声音。诡秘师,知晓天下所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玹璟点点头,道,“不错”。
傅珏又道,“但这四人行踪一向隐秘,从未有人见过他们的真容,无人知道他们究竟是何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更没有人知道他们身在何处。甚至很多人认为这四大诡术师不过是编造出来的罢了。。。莫非你。。。”
玹璟神秘一笑,道,“我曾有幸见过那位无音师”。
傅珏动容道,“你可知道他是何人?”
玹璟道,“不知道,他一直带着一张面具,听声音是一个女人,但看那身形又像是男人,实在分辨不出。我所得到的,也只是这十几粒药丸,红色的,可使人用于发声的那条带子变细,蓝色则变粗”。
傅珏捻起一粒仔细瞧着,“难道这就是无音师可随意变换声音的秘诀?”
玹璟道,“当然不是,这不过是给普通人用的罢了,无音师本人是用不着这些的”。
傅珏瞧着他,本想问他怎会遇到这隐匿江湖中的奇人,又是怎么得到这些药丸的,但少年显然没有要说的意思,一个人不想说的话,问也是无用。
离雪山愈近,风愈大,也愈冷。
两人均未骑马,也没有雇马车,玹璟自觉与傅珏身量高度差不大多,却总是落在他身后。一路追上去又落在后面的来回折腾,倒是出了一身汗。等回到客栈,反而有些嫌热了。
青乂看到女人装扮的玹璟并未吃惊,两人在傅珏身后偷偷地对了个眼神。
看来也不必问银钱都花去哪里了。
傅珏现在想的是另一件事,一件令他想不通的事。
在司洛夫妇身亡的房间里找到一只装有沈家合气丹的楠木匣,萧逸川所验出的合气丹成分与沈父告知的秘方毫无出入,但为何匣底会有导致司洛最终毒发身亡的藜芦?
那楠木匣还有什么秘密不成?
“公子?傅公子?!”
青乂叫了好几声才引得他回首,“有一个仆役模样的人,自称是司将军府的人,特意来拜会您。”
傅珏心下一动,忙问道,“人在何处?”
青乂走在前面带路,“既是司将军府的人,我想许是与您查的案子有关,便将他安置在一间客房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