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扎布见面不多久,阿史那奇待我的态度愈发暧昧不明。他仍是时常会以请安为名来拜访我,也仍旧不动声色的在汗庭外边不断的添了新兵。
我在汗庭之中,亲眼瞧着局势愈发紧张,那支射向草原某处的箭已然准备待续。
绿意瞧着帐外剑拔弩张的情势也愈发不安,时常哭着同我说让我设法逃回长安去。
我亦怕,多少次漫漫长夜对月无眠,想着远在长安的父皇母妃动摇了太多次。可每每思及阿史那原,这份想要落荒而逃的心思又少了些。
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为何会如此坚定的想要坚守在此,或许是感念当日他解了长安之难,让我母妃得以安然无恙,或许是因为我不愿让他看低了我。
李家的女儿,绝不是他用来炫耀的战利品,也不会是要他捧在手心里,经不起风吹雨打的娇弱之人。
我胸中有一口气,好像不经了这一遭劫难,就算逃回长安也难平心绪,迟早要被自己气死在公主府里。
绿意见我主意已定,便不在多说。每日默默替我瞧着阿史那奇的动静,只是日渐清减,气色也愈发得差。我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却不肯多安抚她一个字。
我与阿史那奇的第一次交锋来的很快。
那日他来访,说要邀我一同赛马时,我便觉察到了隐隐约约的不安。
绿意本就害怕哆哆嗦嗦的端来茶碗,听闻阿史那奇的话更是手一抖将滚烫的茶水翻到了我手腕上。我吃痛,抢在阿史那奇责罚她前率先开口命她退下。又在阿史那奇戏谑的眼神里捏紧了袖口,笑道:“既然是大人相邀,清阳便没有不去的道理了。”
“可敦今日手上有伤,还是不大方便罢。”
我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已然是翻江倒海。从他那双墨色的眸子里看到了毫不掩饰的揶揄之色,几分好笑几分不屑,像是在讽我故作玄虚。
我不由轻哼一声,粲然笑道:“早想见识草原儿郎马上雄姿,难得有次好机会这点伤算得了什么?”
“可敦真是……”阿史那奇眼里突得又泛起了几分无奈,连着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倒像是我在为难他。我一时无解,便只静静地看着他这又是何意,许久他松开眉头,笑道,“真是如王兄所言,并不是个听话的女子。”
“……”我一愣,没料到他会突然言及此处,旋即故作高深道,“大人这般同我说话,日后这些账可都是要算到可汗身上的。”
阿史那奇闻言竟飞快的明白了过来,约莫是没想过我会这般大胆的同一个男子讲闺中之事,面上有些不自然,拘束的行了个礼:“臣弟唐突。”
“无妨,还请大人先行,清阳收拾收拾便去。”
他来时我本就只是披了一件轻薄纱衣,以往在长安隆冬时节日日夜夜在炭火边上带着也不觉得冷。
这一年来本是不穿这些轻薄透风的衣裳,但因一月卧床又疲于梳妆便叫绿意翻出了旧衣裳见客时能方便些。我倒未觉得有什么不妥,反而阿史那奇发觉我这般打扮颇是坐立不安,忙称告辞。
我轻笑他亦是个纯情之人,不像我从前见过的那些世家子弟轻浮下流的很。
时隔一个月,我再次走出毡帐,直视草原一望无际的湛蓝天空时,对着满眼碧绿时,突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我少年无趣时也曾撑着脑袋望着公主府四四方方的天空,对着御花园里娇嫩的,不知是哪里进贡来的奇珍异花,想自己百年之后要葬在何处。
我是不愿意待在冰冷的皇陵之中的,也不愿意自己生在长安,死在长安。
那时我想,若是能一把火烧成灰,跟着风一起撒进大江大河,再跟着大江大河一起去瞧一瞧天下四方多好。
如今看来,能与草原同生共死,葬在这和煦暖阳之下,养育出一片生机勃勃,也不失为一种极好的选择。
阿史那奇跟在我身边,见我盯着远方许久不做声,约莫是以为我在思念阿史那原难得主动同我说:“可汗的人马不出三天便能回到草原十八部,可敦不必担心。”
我轻声应了一声,与阿史那奇又并肩走了半晌,才终是开口问他:“阿史那奇,我问你,你哥哥待你如何?”
兴许是极少有人敢这般问他,他听到哥哥二字时显而易见的恍惚了一下。许久,他笑着应道:“可汗待我如亲生兄弟,亦是我的救命恩人。”
“那你觉得这草原十八部除了他可还有人能担起草原王三个字?”
“没有。”阿史那奇这两个字说的斩钉截铁,没有一丝犹豫。他声音极低,笑起来的时候放浪不羁,像一匹无人能驯服的烈马,此时一字一句讲话时,又坚决的叫我也是微微一怔,“除了王兄,无人能担起草原十八部的大业。”
我转身面对着他,抬手替他理了理衣领,虽有些许疑惑但还是笑道:“那清阳在此先替可汗谢谢大人辅佐之恩,还往大人能待可汗忠心如初。”
“臣弟待王兄一片赤胆忠心,日月可鉴。”阿史那奇望向我的眼神里清明而锐利,他顿了顿,又道,“待王嫂亦是。”
我手上的动作一顿。这是他头一次喊我王嫂,也不知可不可算作是从心里接受我这个汉家女儿?
只是这点还算只得开心的事没在心里停留很久,我这番跟阿史那奇的对话,委实让我愈发不太懂这些时日的驻扎在毡帐附近的兵是谁派来的了。若不是阿史那奇要反,欲要挟我以威胁阿史那原,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