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我恍恍惚惚倚在绿意怀里,痴嗤笑道:“我可不念他,只是念他这草原上可怜的百姓而已。”
“公主口是心非。”绿意驳道,“公主担心的分明是阿史那奇大人背叛,可汗会误中圈套。”
“绿意啊——”我心想阿史那奇有反心只是我无凭无据的直觉,这傻孩子居然这般相信,又想这孩子或许还不知道顾岳和阿史那原串通之事,便只好哭笑不得得唤道,“绿意啊——你且记得,日后莫要信任何人说的话——”
我指了指自己,又吞了口酒,接着酒劲大声道:“尤其是——我——”
绿意被我弄得迷糊了,见我这模样便道:“公主喝醉了,奴婢叫人给你备水。”
“备水?”我脑中是真的有些迷糊了竟忘了身在草原十八部,脱口而出,“备什么水,起驾华清池……”
绿意闻言瞪着眼睛便要落泪,我从酒里抬头见她这副模样忙去给她擦泪,总算是醒了三分。
“好绿意,都怪我,不该提这些伤心事惹你落泪的。”
绿意这回却不好哄,拉着我的手直问:“公主,绿意好想家,公主想吗?一点都不想回长安吗?”
若说不想,那连我自己也不信。虽然这地方有无念被腰斩时我挥之不去的怨恨与不甘,却到底是我的故乡,到底还有太子,还有清河姐姐,不像这草原举目四望没一个能交心的人。看谁都给战战兢兢,思量三分,唯恐稍有不慎,丢自己的人事小,丢了父皇的脸面就难免又要惹几分非议。
可想有什么用呢,既然敢来便不想哭哭啼啼的回去,况且阿史那家待我礼数也算周全,若是我无缘无故便要回长安去,倒是我的不是了。
我知道,我不回长安或许有千万种理由,但绿意没有。
我亦知道她这几日担惊受怕本就满心委屈,便不好与她如实讲,故作怀念道:“想啊——我真是想极了醉仙楼的女儿红——”
话音刚落,外头突得传来厮杀之声,我那时还不知道,就是在这寻常的夜里,草原上的暴风雨倏忽间在眼前揭开了序幕。
我赶忙下床踉跄着往帐外跑。平日里守在我帐外的那些个小兵此刻将帐子围的水泄不通,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我原以为他们是阿史那奇安在我身边的人——如今看着这么说也没错,只是他们在我身边并非为了软禁我而是为了保护我。见过安庆国之后,我待阿史那奇的怀疑已然少了很多,此时见了这般景象更是信了他那句“赤胆忠心,日月可鉴”。
不远处大火来势汹汹,仿佛要用一把火将这草原静谧的黑夜烧个透彻,火光之中□□短剑挥舞,滚烫的鲜血将毡帐染得猩红。即便是站在汗庭前,也隐约可闻见空气里蔓延开来的血腥味。
“报公主——”
我被这一声唤回了注意力,眼见骑着马举着信的那士兵被一箭穿心,继而又是一箭迎风而至直直插进了他□□的马儿身上。
一时之间,马蹄四踏,疼痛让乖顺的坐骑将已然断气的主人甩下身去,冲着人群而来。
绿意吓得直叫,阿史那奇放在我身边的这些兵也多是些十来岁的孩子。
这草原太平的日子久了,约莫他们也没见过这样的场面,看着马蹄踏来只举着刀剑呆在原地,大有一副以肉身挡马的架势。
我三步并两步直直冲上前去飞快的跨上马,勉勉强强让这马停住了撞向人群的动作。可眼见着马儿一甩身,又冲着前头那片颇是惨烈火场飞奔而去。
我自拉住缰绳的那一刻起便是眼前一片空白,从前学的那些三脚猫马术忘了个干净只得俯下身趴在马背上死死拽着缰绳好让自己不轻易被甩下马去。
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将那点醉意吹得一干二净,我竟极清醒的权衡了跳马和跟着马冲进火海两者利弊。
也就是这时,身后忽的有人飞身上马,陌生的气息将我包围,一双温暖而干燥的手扣住我手背,这般凶险情况下他依旧含笑:“再不松开可就一起死了。”
我猛的松开手,又一次僵在了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