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东成在高铁上站了两个半小时,然后挤着节假日拥挤的地铁来到医院。
因为是放假,整个医院都比平常安静不少,公立医院寸土寸金,而vip的病房却很是宽敞明亮,护士帮她打开门,她看见沈斯坐在椅子上似乎睡着了。
窗帘只细小的留着一个缝,被风吹起微微的拍打着玻璃,光影明灭交替似乎想去唤醒屋子里沉睡的他。
他脸色蜡黄,原本还有些婴儿肥的脸颊完全陷了下去,那股少年性情的洒脱被现实的打击抽干,无助脆弱深藏在看似强硬的躯壳中。
她没喊醒他,走到病床前,四十多岁的女人躺在病床上,毫无声息的样子,只有仪器在走动。
“你……”沈斯睁开了微微发肿的眼睛,想大声说话却毫无力气,“我不是跟你说我没事了吗,快回去。”
“可是我来你一点都不意外呢。”
沈斯哑口无言。
她笑道,“我早上还没吃饭呢,你饿了吗?我们去吃点东西吧。”
点了肠粉和艇仔粥。
“几天没吃饭了?”
他是真的饿了,两天都没有吃过一顿完整的饭,生理性的饥饿驱使他走到店里,但是生理性的反胃差点叫他当场吐出来。
沈斯迟疑的把一勺粥放到嘴边,很顺从的进了胃里,他才明白从易东成出现那一刻起,他心里的绝望,对活着的厌恶也消失了。
“哎哎,你慢点吃啊,要不我再点一些吧。”
“不用了。”
早晨刚过未到中午的时刻,店里人很少,肠粉出炉带起的白汽把他的视线弄得有些湿润和模糊。
“我爸跟小三的儿子是个智障。”沈斯终于慢吞吞的开口,勺子在手里有意无意的搅动着碗底,好像是在斟酌着用合适的词语把这件家丑艰难的撕开。
“因为年纪太小并没有很明显的表现出来,小三心里倒是清楚,偷偷摸摸的治了好久也没用,这事不知道怎么被我妈的一个朋友知道了,就告诉了我妈。”
他停了停,抬起头木然的看着易东成,“我妈这个人,很温柔善良,但是自从我爸出轨了之后,她变得敏感又易怒,言语上尖酸又挑剔,但是说完又拼命的后悔道歉。”
易东成点点头,“我知道。”
“我没有帮她,我也帮不了自己,麻木又冷漠的看着自己家庭一步步走向破碎,觉得逃避就是解脱。”
“我妈第一时间告诉了我爸,用她这辈子最恶毒的话狠狠嘲笑了他,如果是我我大概会说出比她说的更恶毒的话,我爸快气疯了,把家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然后气急败坏的去找了小三。”
“要说一切是命,我真的不信,现在不敢不信了,晚上小三打电话给我妈说我爸脑溢血送医院了,我妈开车路上就出了车祸。”
“不知道她昏迷的时候有没有惦记我爸,我看是没有,要不就醒过来问问到底他死了没了。”
沈斯把头低下去,眼圈红红的,他原来以为痛到了极点连言语能力都会丧尸,但是面对易东成的时候,和盘托出并不是一件困难和伤自尊的事情。
“要哭就哭吧。”
“我没想哭。”他就是死不承认。
“你爸现在?”
“没事了,大概是我妈命换了他的命吧。”
汇桥楼的周围是一片开阔的绿地,花草被静心的修剪过,也是有钱人的特权。
“我真的想过,大不了大家日子都不过一起去死好了。”
他终于在沉默的很久之后把心底话说了出来。
“完美的犯罪当然不存在,只有巧妙的拖延时间给自己争取更多的利益。”
这样的沈斯,她从来没见过,但是这种危险的想法并不是一朝一夕琢磨出来的,他已经在脑子里面模拟了很多遍了。
易东成大惊,“你疯了吧?!”
“我没有。”
“你是打算叫我去探监还是怎么的?”
沈斯被逗笑了,“真到那地步,我宁可自杀了,也比留隔着铁窗看到你们好。”
“你瞎说什么呢?”
“好了,谢谢你。”
“嗯?”
他垂下眼睛,轻轻道,“如果不是你来见我,我怕是真的永远见不到你了。”
她胸口似被拳一击根本说不出话来,眼睛里面全是震惊和后怕。
“我没你们想象的那么坚强不在乎,我也偏激也会冲动,‘我是一片连月亮都厌恶的墓地’。”
“你来的这三个小时,我在病房看着我妈,忽然就想通了,钱是不缺的,能挨到什么时候就挨着吧,挨不过去我也能堂堂正正的送她走,就这样,其他的事情我也不想多想了。”
“不想赔上自己,不值得,更不想与你绝交。”
他们坐了很久,很多时候都是沈斯一个人在说。
说了很久他忽然问她,“你还好吗?”
“挺好的。”
“晒黑了。”他翘起唇角微微一笑,“比我想象的好嘛,还以为你会哭着回来呢。”
她有些得意,“军校这种地方,连哭的时间都没有。”
“你离我太远了。”
易东成微微一怔,“第三年就回来了。”
“没关系。”他站起来拍拍她的头发,软软的,据说头发软软的人性格却是相当的倔强,他不由的笑起来。
“有空我去看你。”
她从医院出来的时候脚步都是虚浮的。
他变得有些陌生,记忆中他要么是纨绔的开着不正经的玩笑,兢兢业业的不闻窗外事的代购,现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