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受了三个月的烈日曝晒,路易斯白皙的皮肤已经变得暗了许多。他白天浸泡在污水中,夜晚就尽量靠近水牢的边缘。凭着自己顽强的生存能力,他打破了水牢的生命极限,而且变得更加坚韧。吃过了晚饭后,他倚靠着栏杆,仰望东边的远空,回忆着他的亲人。他真的希望自己能够回到圣都堡,能够带着家人返回极寒之城,纵使放弃一切财富,他也愿意。
啊——
有人在惨叫?接着,惨叫声接二连三地传来。路易斯不清楚这是哪个可怜的人又在遭受惨无人道的酷刑,但是他知道,这个可怜的家伙十有八九和自己一样,都是被东罗堡的上层建筑陷害所致。路易斯长吁口气,闭着眼睛仰面朝天,为那个可怜的家伙祈祷着,希望冰雪之王可以施与一丝仁慈给他。
啊——啊——
惨叫声变得愈发无力,看上去那人已经失去了意识,死亡距离他也将不远。路易斯听到了叫骂声,那声音是潘多夫发出了,在东罗堡,没有第二个人的声音会令路易斯感到如此厌恶。
“哪个孩子这么倒霉?”路易斯叹道。
他话音一落,暗夜内的苍穹之顶上闪过一片云,那片云的形状犹如一匹骏马。一阵风吹过,骏马瞬时四分五裂。校场那边传来了马的嘶鸣声,与天上那朵云彩遥相呼应。不仅仅一匹马,路易斯凭着自己敏锐的感官判断出被牵入校场的差不多有五六匹马,他们被牵到不同的方向,地面还有沙沙的摩擦声。那个倒霉的家伙的呻吟声又开始变得愈发剧烈。路易斯脸色十分难看,他立即蒙住了自己的眼睛并垂下了头,这是北陆对将死者的哀悼方式。
分尸这种酷刑已经在圣都堡被废弃,然而却依旧在东罗堡盛行。路易斯扶着栏杆站起身子,他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人遭此劫难,不过无论他如何探着身子,都没法看清楚下方的状况。虽然时常会有囚犯因为东罗堡严苛的劳役而疲惫致死,可是他却从没见过有人被当众处死的。路易斯突然回想起之前在圣都堡地牢的日子,如果当初有一丁点变故,他或许就会被当众斩首。不过,即便是活了下来,今天的自己又和死人有什么区别呢?在痛苦的回忆中,路易斯缓缓闭上了双眸,他在痛苦中度过了一夜,度过了一夜又一夜。
不知又过了多少个日夜,路易斯已经不再计算时间了。但是,无论烈日暴晒、寒风摧残还是暴雨拍打,这些都无法将他打倒。从他在水牢中第一次拾起餐盘中的食物开始,他就下定了决心要留着这条性命。他决意要重返圣都堡,下定决心要夺回那些他所失去的,要除掉那些曾害过他的人,绝不手软。终于,他等来了机会。根据他的估计,自己已经被关了四五个月了,因为囚犯们每天都在不停地抱怨劳作量的增加,只有新年将要的到来之时,才可能会令囚徒比寻常更加忙碌。
当东罗堡的士兵们打开水牢时,连站在外面的潘多夫·楚克奇都被水牢中的景象惊住了。牢中污水已经结冰,路易斯虽然裹着棉袄,可是对常人来说那还不足以抵御北陆的严寒。可是,路易斯就像一头正在冬眠的白熊一样,垂着头发出低沉的鼾声。他本就银白的头发上附着着一片片冰渣,如果没有那鼾声,或许人们就以为他已经死去。
“对这个家伙的惩罚差不多足够了,把他绑到校场上示众一天,”潘多夫本打算一直将路易斯置于水牢,直到他死去,可是却又担心真如他父亲所说的那样,一旦被圣都堡问责,他也无法给出充分的理由。“他要是能活着,就让他回地牢吧!”
潘多夫拍打着肩上毛绒上的雪花,他确实被路易斯的顽强生命力所震撼,甚至于目光始终不愿放到对方的身上。士兵用手脚镣铐锁住了路易斯后,便搀扶着他走下了城堡,一直将他拖到了校场。这里正是校场西侧,也是东罗堡的刑场,大约有五六根十字木桩嵌于地面之上,其中一根还悬挂着一具失去手脚的尸骸。路易斯佯装酣睡,实际上已经清醒了,他用余光瞥到了这具尸骸,心里猜测着这个人一定就是之前被酷刑分尸的家伙。士兵们将路易斯绑缚在了旁边的一根十字木桩上。接着,潘多夫走到了他的身旁,还以为路易斯依然沉睡着,便口无遮拦。
“你这个家伙真是麻烦,‘死神之手’,我看看你的手有多么厉害。”潘多夫扯着路易斯的手掌,并吐了口唾沫在上面,随后又指了指旁边的尸骸。“要是再给我添麻烦,你那个可怜的朋友,叫什么来着?”
“安德烈!”摩多科夫在旁补充了一句。
“对,就是这个家伙,你会和他的下场一样。”
见对方仍旧行尸走肉般沉睡着,潘多夫十分扫兴,负气一般地转身离去。当所有人都散去后,路易斯终于睁开那对已经含着泪光的双眸。他侧首望着安德烈的尸骨。这个年轻人是路易斯在东罗堡仅有的几个朋友之一,可是现在却只剩下一具不完整的尸骨。路易斯心里的悲痛此刻无法表达,他转过头直直地望着潘多夫的背影。现在,潘多夫在他的眼中成为了一具行尸。
深夜,饥饿与严寒考验着路易斯对生存的渴望,不过,他只将它们视作等闲。除非有一把利刃直接刺入他的心脏,否则谁也别想把他拖到死神面前。雪花未多作休息又从空中飘然落下,在纷飞大雪中,他闻到了一股烤肉的浓香。路易斯缓缓抬起头来,他看到了塔尼娅·楚克奇裹着厚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