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竟拿我打趣。”陆重夕瞪了谢舒颜一眼,就仿佛她还不是皇妃,两人依旧姐妹相称个一样,不过随即她便想起这个当年的小妹妹如今已算是自己的庶母,顿时没了兴致,便也不再说了。
陆昭衍跟在呼弥乾真身后,他倒一直是往日里那种微笑但不太说话的样子,但是有他在的地方,重夕总觉得空气都是微微发亮的。
呼弥乾真撇下众人小跑着到陆重夕面前,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谢舒颜给几个宫人使了个眼色,便领着她们走开了。
“怎么了?”陆重夕见到呼弥乾真这个样子,便有些好笑,“你们今日不是去狩猎了吗,收获如何?”
“靖章王收获得多,他有兴致,我却没有。”呼弥乾真道,“今日在上林苑看到了一种花,觉得真是好看,便折了枝给你。怕他们看到……”
他一边说一边在怀里摸索着,拿出了枝开得极为盛烈的花,陆重夕乍然见到,只觉得一片火红光灿,竟把周遭宫灯都比了下去,连眼睛都被灼到了一般。
“这不是石榴花么?”她笑道,伸手取过来闻了闻,“宫里很多地方都有种的,难道你都没见过?”
“石榴花吗?”呼弥乾真眨了眨眼,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起来,“我也看着是石榴花,可你看这花一朵花上还会再长一朵,多的还能长三四朵,这么重叠的,又开得比紫寰城里的更红更烈,就不敢断定是什么了。乌雅那儿可没人种这些,我见得少,又不好问他们。”
重夕知道呼弥乾真是怕问了,怕是会被草原那一道来的嘲笑一个大男人怎么纠结起花儿草儿来,只是这样的他,看着总是有些可爱,因笑道:“这样重叠开的,叫楼子花,母妃同我说若植株阳气旺盛,便可能长出楼子花来。只是如眼前这种楼子上起楼子的,却是不多见,你是在上林苑哪里见到的?过段时间正想和几个女伴出去游玩,倒是可以去观赏一番。”
呼弥乾真道:“是在北面水边的奉圣阁旁见到的。”
重夕听了,便在脑中计划着去哪边的最适宜路线以及其他人员安排,呼弥乾真突然道了句:“你今日穿得素淡,我把这花给你簪上吧。”
重夕愣了下,道:“瑜德姐姐落水受惊,我不宜穿戴太鲜妍的。”
“你都见过她还出来了,有什么关系。”呼弥乾真撇撇嘴道,“再者我是乌雅人,不懂你们大周规矩。我觉得你戴这花定然是最好看的。”
他不由分说,将花拿来细细簪在重夕鸦黑色的发间,顿时觉得眼前的公主被绚烂的石榴花一衬,整个人都熠熠生辉起来,明媚得让他都忍不住耳红心跳。
重夕看不到自己的模样,用手抚了抚发鬓,问道:“这榴花真是少见的盛烈,好像寻常的牡丹都比不上,也不知我压得住压不住。”
“你是大周的公主,若你都压不住,那便无人能佩戴了。”呼弥乾真望着陆重夕,当真是觉得再美好的词都无法描述眼前的人,想到这些日子的相处,她对自己的态度也越发温柔可人,只觉得满心欢喜,忍不住笑道,“且你说阳气旺盛的植株上方能长出楼子花,是件吉利事。那这楼子上面起这么多楼子的,岂不是比吉利更吉利,喜上加喜?”
重夕道:“应当是这么个理。”
呼弥乾真便笑得更开心了些:“那你同我在一起,算不算喜上加喜?”
重夕一时间便愣住了,直直地看着呼弥乾真说不出话来。
呼弥乾真只道:“是不是呢?”
他这时候,反是不太像平日里那个爽朗无比的草原王子了,虽面上笑得开怀,眼中却有些忐忑。
陆重夕轻轻咬了咬唇,一时间内心温暖与酸涩兼有之,谢子绍坠入悬崖的场景又突兀地出现在脑中,但这些时日呼弥乾真领着自己奔跑在阳光下的笑容,又让那个场景慢慢地褪色。她知道自己最近会开始想呼弥乾真,想他的笑容,他高大的身材,他射猎时矫健的样子,想到,便会开心。可若说自己对他究竟是什么感情,好像又远没有那份当年与子绍在一起时的如诗如蜜,亦无情侣间该有的缠绵,不过是单纯的快乐罢了。
因而只能轻声道:“我不知。”
话一出口便后悔了,唯恐呼弥乾真不悦,但细细看着,眼前的王子却还是和以往一样,爽朗又温柔地看着自己,他道:“也是有进步了,当时那般排斥我。”
陆重夕叹了口气:“我不管知不知,也总要嫁了你,父皇的命令违逆不得。如今子绍哥哥也没了,我又能做什么呢?”
呼弥乾真只觉得心里有微微的刺痛感,像被谁用针轻轻地扎着。虽在意料之中,他还是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不经意地抬了下头,却见到陆昭衍在远处和一众人站着说笑,他的笑容完美无瑕。
“很抱歉……”陆重夕道。
话未说完,却被呼弥乾真打断:“我依然是那句话,你依着皇上的意思嫁给我,我自会以礼待你,然你不情愿之事,我亦不勉强。”
陆重夕的眼眸在宫灯下亮如水波,一晃一晃的,晃得人心神荡漾。
“谢谢。”她轻声道,笑了一下,极美。
“你看,他们关系愈发好了。”谢舒颜远远看着言笑晏晏的陆重夕和呼弥乾真,故意对陆昭衍笑道。
“是,父皇看到想来也会欣慰。”陆昭衍道。
谢舒颜顿感没趣,便道了句“走了”,也不等重夕,领着自己的宫人先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