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布政使那只老狐狸过来时,陆承安已经与郑将军商讨完毕解除所有封城命令并由守备军协助开仓放粮,处理尸体相关事宜。
为了让所有民众都了解水灾之后尸体若不及时焚烧真的会引起瘟疫,他们还特意让秦苒苒写了一份告示,找了将士誊抄,准备各个镇子分发宣告。
郑将军带了自己被关押的副将,急匆匆地告辞离开了。
“陆五,你与康先生相识,你去一趟方店,告诉康先生,等到守备军接手方店之后,便让他带了他的女儿,还有受伤的那个孩子来金陵找我。”陆承安拍了拍陆五,“辛苦了。”
陆五听到最后一句话,顿时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陆承安。
“你这是什么眼神?滚蛋,快去传信。”陆承安看见他那表情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没好气白了他一眼。
陆五拍拍胸脯,惊魂未定地走出去,这才是将军应有的样子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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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先生,两个时辰已到,我们该关门了。”老吴头看着街上站着的多了一倍的灾民,对着康先生低声说道。
康先生数了数,派出去的人已经全都回来,点头说道:“关门吧,陆大人的命令我们一定要听。”
大门关闭发出的沉闷声音传来时,所有人都沉默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大家不必如此悲观,陆大人已经去了金陵府衙,我们要相信他。”康先生看出了大家的担忧,高声说道。
“是啊,我们要相信陆大人。”白发苍苍的老者也跟着出言附和。直到所有人的情绪重新变得平和,老人用担忧的眼神看向众人,信一把,还能有个活路,要不然,这么多的人,可真的是连活路都没有了。
“爹,你现在还有什么事吗?没事的话你过来一趟。”红袖站在一旁看着陷入沉思的父亲,出声说道。
康先生的思路被打断,抬头见是自己的女儿,马上走过去关切地问道:“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红袖冲着他直翻白眼:“爹,你就不能想点好事吗?”
“你来,我有话对你说。”
康先生失笑,与女儿分别太久,女儿一旦有点什么事喊自己,自己便有些害怕她是因为一些不好的事找自己。
“夫人让我问问你,愿不愿意跟在将军麾下,为将军做一个幕僚。”红袖见左右无人,低声问道,“这也是将军的意思,他们很看重爹的。”
康先生犹豫片刻才说道:“我自然是愿意的,但是眼下这种情况,谁也说不准还能不能活下去……”
“爹你愿意就好了,”红袖顿时眉开眼笑,“夫人还害怕你不愿屈居人下呢,至于能不能活下去,你尽管放心,将军本事大着呢,我们一定会活下去的!”
康先生看着自己的女儿,有些小心地问道:“这位陆将军是什么来头?”
红袖得意地说道:“爹,我可是跟了一个好主子,这位陆将军便是先前平了三十万鞑子的平西将军,是陛下面前的红人呢。他的夫人可是一代神医,与皇后和公主私交甚笃,我在上京时,跟着夫人进过宫呢。”
康先生闻言大惊:“这位便是赫赫有名的平西将军?”
“爹你忘了,将军走的时候还说过,这边那个老吴头的儿子,是漠西军的一个把总。”
“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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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大人。”陆承安看着从轿子上颤颤悠悠下来的布政使,迎上前去,扶住他的胳膊。
“陆将军啊,百闻不如一见,陆将军这么年轻的将军,真是后生可畏啊。”布政使江大人看了陆承安一会,开口赞叹道。
陆承安笑着说不敢,扶着布政使进了屋,让陆九斟茶,手指在秦苒苒给得药包处犹豫了一会,还是没有拿出来。
这么大年纪了,万一吃出个好歹……
“陆将军,我知道你邀我前来是为了什么。”布政使开门见山的说道,“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了。黄海潭(金陵巡抚)所做之事我是知晓一二的,但是我年事已高,我的一家老小的性命还在他的手中捏着,我不敢。”
布政使老泪纵横:“我来到金陵之时已经六十有五,这黄海潭已经在金陵府经营了十年,我一上任他便架空了我所有的权力,就连我给陛下写个奏报也要他亲自过目,若是写的不合心意,便要拿了我的家人要挟于我。”
“去年,我给陛下的奏报中写了几句金陵巡抚权势过大,他便买凶在路上劫了我最疼爱的孙女,我孙女年方十三,竟被那些贼人……”布政使说不下去,哽咽道难以呼吸。
“苒苒,苒苒!”陆承安看着布政使面色发紫,气都喘不上来的样子,惊得赶紧喊坐在一侧厢房的秦苒苒。
秦苒苒闻言赶紧跑过来,几根银针下去,又指挥着陆承安在他胸口处推了几把,见他慢慢缓了过来,这才放心的回了厢房。
“失态了,失态了。”布政使缓过神来之后,擦了一把眼泪,“我那孙女现在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每每提起,我都恨不得生吞活剥了那姓黄的。我来找过几次,我的大孙子便坠马了,幸好救得及时,并无大碍。为了我全家老小,我只能舍了孙女……”
“为臣,我不能忠主君,为父,我不能护子孙,如若不是为了找寻我那孙女的下落,我早就一根绳子吊死自己了。”
陆承安听得心中沉重,沉默片刻才说道:“我明白了,这些事我会如实上报陛下,由陛下来裁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