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氏女美甚,美甚。”那白须老人笑抚自己的长髯,“仲华好福气啊。”
“叔祖,”邓禹一见到这个热衷给自己说媒的老人便觉一阵无力,“禹曾立宏愿,天下未定,便不成家……”
“得了吧,”那白须老人笑骂,“天下,终归是刘家的天下,你这般急吼吼地赶着贴上去作甚?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有龙阳之好,对陛下有什么……”
“叔祖!”邓禹急道,“隔墙有耳,隔墙有耳。这话岂是乱说得的?”
“来五女甚美,我同你阿父说去!”白须老人站起身便要走。
“且慢,且慢。”邓禹道,“叔祖,禹实在无心成家之事,叔祖就放过禹吧。”
“小子,”白须老人叹息,“你阿父等着抱孙子等的望眼欲穿哩,他心疼你,不好逼你,说你。你好歹也要心疼心疼他吧。他可只有你一个儿子。自你阿母去后,怎样都不肯续弦。从小把你当眼珠子疼大,你做什么决定他都支持。当年随着陛下乱跑,他担心的要死,头发都熬白了还什么都不说。小子,你怎么光顾着自己安逸,不知道心疼心疼你阿父?”
邓禹一时沉默无比。
他阿父阿母青梅竹马,当年成婚堪称一时美谈。多年来,阿母无出,阿父却顶住了所有压力坚决不娶妾,直到他出世。阿母才终于松了口气。
只可惜天公不作美,邓禹阿母在他五岁那年离世。可他的阿父,却拒绝续弦,拒绝纳妾。一心抚养儿子成人……
“阿父阿母鹣鲽情深,”邓禹叹息,“叔祖,禹所愿也,便是如同阿父一般,一生只得一个女子。相伴终老。”
“荒谬!”白须老人脸色勃然大变,“我担心的便是这遭!邓家,邓家怎么就出了你们这两个异类?啊?多子多福乃大吉。你阿母当年能生下你已然是足够运气。差一点我邓家主家便要绝……我看来五女甚好,是宜男且多子之像。你若是不喜欢她,娶了之后再纳小便是。男人,多几个女人才是正常事。莫学你阿父。”
邓禹叹息:“叔祖字字句句皆是为禹好。”
“哼,你知道便好。”白须老人听了这话心头舒服了点儿。
“可是,我却深羡阿父。叔祖,你们以为阿父活的苦,其实不然……”
“不哭?”老人拍桌竖眉,“他那还不苦?苦巴巴的一个,半夜冷了都没人暖身。”
“阿父深爱阿母,阿母深爱阿父。他二人,本无法拆散。祖父除大母外还有七八妾室。生子十五六人。其中男六女九。七位早夭。白发人送黑发人。祖父已然尝过七次。再说大母。大母的身子骨便是活活被气坏的。而祖父,身子,却是亏空了……”
老人冷哼一声:“那都是女人不会伺候男人。若你大母聪慧能处理好家事,哪里轮得到那些女子争风吃醋坑了你祖父?”
“叔祖,大母早亡,两载后,祖父方仙去。”邓禹道。
叔祖一时语塞:“那,那是特例……”
“叔祖前些日子又纳一房美妾,”邓禹叹道,“那美妾,却同叔祖之子勇伯争吵……”
“那是竖子无礼。”
“一年前叔祖信内对那勇伯却多有夸赞。”邓禹叹息,“叔祖难道真的不好奇,为何那美妾刚刚归家,一向形象良好的勇伯便不断犯错?”
白须老人一愣:“你是说?”
“我什么都没说,”邓禹道,“只是感叹,若阿父同叔祖一般,如今只怕邓家已无禹立锥之地了!”
白须老人精神一振:“不会,梅娘不会骗我。梅娘如此温顺……”
“于是叔祖便因为美貌温顺的梅娘,便疑心自己亲眼看着长大的儿子。”邓禹道,“叔祖还是好好去查查你那美丽温顺的梅娘都做了些什么事吧。叔祖头上已然戴了多顶帽子。”
白须老人立起身来:“无论如何,我是为了你好。来五女真的不错。”
“多谢叔祖,只是,禹不愿同叔祖一般临老了,还被女色所迷。”
“你!”白须老人震怒。
邓禹不说话,他只是在想,若叔祖探查明白,发现自己头上的帽子有几顶还是自家妾生子给戴的,心情会如何。
比起世间人那‘正常’的夫妻关系。邓禹觉得还是自家阿父同阿母那种,更让他心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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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有人憧憬,相信,向往爱情,便一定有人对爱情嗤之以鼻。
前者说的是邓禹,后者说的便是郭圣通。
不,这话有些武断了,其实郭圣通也曾是相信过爱情的。
她不仅信过,还深信,且为之付出了一切。然后呢……然后成就了一对狗男女的千古佳话。自己沦为那千古爱情中陪衬。她和她的家族,为了刘秀的‘真爱’,付出了血的代价。
历史是由胜者书写的。纵使史官多清高,却也不能罔顾君权如实记录真实的历史,所以一部《汉书》便成了打她脸的最佳武器。
世人仿佛都忘了,在这段爱情中,她虽是第三者,却不是自己想要加入。她是王室贵女,却比任何人都身不由己,都危险。她活的单纯,十四岁便嫁给了刘秀,而那时,阴丽华已然年近二十。刘秀早已而立之年。
郭圣通早已发过誓,今生她要来写史书,定还历史一个真相。让后人睁大眼好好看看这个汉朝的‘仁君’到底是多么的‘光明磊落’多么的‘用人不疑’……
“娘娘,娘娘,”葵女见她发呆,便又喊了几声,“您刚刚还未说完呢,您对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