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日微吐时分,薄雾未散,大地一片静寂。马车飞驰,带起微风。薄雾和微风里带着泥土的腥气,这气味让人振奋,让人浑身的细胞仿佛都活了起来。
送三皇孙出城的那时,羊献容满心的害怕;可是现在,她却有一点点的兴奋。恨不得生出一双翅膀,飞进洛阳。
去洛阳三十里地。马车跑起来,一个时辰就到了。
一路上竟出奇的顺利。简直连行人也没碰上一个。
离洛阳越来越近。
不过七八里了。
马车外,护卫发出一声短促的喊声,老吴“吁”的一声,猛地拉住了缰绳。
闪的羊献容在车里一个趔趄。
怎么了?!
羊献容焦急地掀开帘子问了句。
这时候可别出什么岔子!
“二小姐!不对了!”一个护卫焦灼的道,
“您看!”他举起马鞭,向着远方指去。
羊献容下了马车,向着护卫所指的方向望去。
极远处,有红红的亮光。
晨光本就微红,这红红的亮光初时还不明显;可是再细看,这红色的光亮伴随着黑烟,在薄雾之中,显得诡异。
羊献容的心狠狠地坠了下去。
那是洛阳城的方向!!
难道说,她已经来的迟了?!
张方,或是梁王,或是别的谁氏,总归是赶在了她报信的前面,发起了对洛阳的进攻?!
“二小姐,只怕。。。咱们赶回城也进不去了!洛阳必定是发生了大事,不如,我们转回去吧?!”一个护卫在边上迟疑地问道。
转回去?!继续前行?!
她愣在了当场,心火烧一般,却感觉血液都在发冷。
“只怕转不回去了!”老吴忽然低声急促的说道,“你们看!”
几个人又愣愣地向来时的方向看去。
来时的方向,弯曲盘旋的路上,天空中升腾起一阵阵的灰尘。
“是马队!大概三四里的距离。”老吴沉着脸,他来自漠北,又长年赶车,耳力比常人更好些。
前有狼,后有虎。
他们陷在中间了!
“弃了车马。咱们上山坡上去!”电光石火间,这是羊献容几个唯一能做的选择。
老吴快速将车马赶进了路边的一丛乱树草丛之后。
几个人也顾不得什么,连拖带拽一起上了山坡,藏身在树丛之后。
幸好在这古时候,即使是都城洛阳的四维,也尽是山野树林。这坡上树木丛生,一直连绵到远处。
几人摒心静气,看着坡下大队的人马过去。
是梁王的人马!
那么前面洛阳城那里,又发生了什么事?!
几个人面面相觑。
他们眼下进退维谷。
回路,是梁王的所在。现下羊献容摸不清梁王到底是敌是友,可很大的可能性,梁王已经和赵王勾结在一起。
回去,岂不是是回到狼窝。
前路,是情况未知的洛阳;看那里火光烟雾越来越浓重,金鼓轰鸣之声隔了数里隐约可闻,只怕,更是凶险。
可他们也不能一直留在这里;这里看来是兵马来往要紧的区域,若是一旦被人发现,只怕立刻就会要了他们的小命。
何况,二小姐还是一个女孩儿家。
老吴忽然给了个建议:“二小姐,这树林子一直延伸到洛阳城西城门外的不远处的长分沟。那里有我认识的人家,咱们不如再往前走走。去那里躲避一躲避。”
几个护卫也有家小在城内,也是担着心。
羊献容也觉得可行。
她惦记着父兄的安全。她必须要进城看看。
在这样的生死未卜的情形之下,如果给她一个选择,她哪怕死了,也宁可和父兄在死在一起!
几个人也不敢回去取车走官道,沿着那山坡顺势往洛阳方向走。树丛之间也没有什么路,深一脚浅一脚,跌跌撞撞。如此走了半个时辰,到了丘寿里外的长分沟处了。
金鼓喊杀之声更加清晰,伴随着“咚咚”的撞击城门的巨大声音,听得出在东南边,羊献容猜测,恐怕是洛阳城的西明门。
她心里越发的惴惴。
西明门和调音里只隔着两条街。
家里,到底怎样了?!
老吴对这里倒是挺熟,他领着几人七转十八转,前面一片大树。树林之后,隐约有了人声。人声嘈杂难懂,竟不像是汉人说话。
再走一走,将要出了那树林之时,几人眼前是一片住宅区。
长分沟属于洛阳城的城边子。几乎住着的都是底层人。说是住宅区,可看上去连一家完整的砖瓦屋子也没有。都是一些草屋,泥棚,还有一片片的拿破毡片树皮搭建起来的帐篷。破破烂烂的景象,乃是羊献容没有见识过的。
老吴有些尴尬,“二小姐,我的几个同乡就在这里。这里虽然是乞丐流民住的地方,可您不要怕,咱们有护卫,而且,他们未必是坏人。”
羊献容点点头。
人的好坏在她的意识中,不在高低贵贱,而在善恶心念。
老吴是匈奴人。解释道,这里是一些匈奴人下层的流民乞丐聚居之处。
老吴带着几人往那草屋毡蓬处一现身,登时引来了几个穿的破破烂烂的孩童,围拢了过来,好奇而带着点警惕地看着他们。
羊献容一下子仿佛进入了陌生的世界,连周围的气味都有些不同。
她虽说在洛阳城里也常常看见这些异族的流民,可实在从来没有到过这样的地方,和异族的流民们这样密切的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