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肆里琵琶声铮铮。

许如是没由来打了个寒颤。

她车马停在酒肆前边,刚听见一阵马蹄声,又听外间呼号、马嘶,连带着车厢骤然移动。

许如是猝不及防,直撞在车壁上,撞得脑门一痛,想必是红了。

她透过窗向外一看,外边有人纵马冲过来,她的马车还没退,那人便自马上一跃而下,扬长而去。后边跟着的人也纷纷进了酒肆。

许如是有点生气:“闹市当街纵马,作死呢。”

当街纵马,就跟现代闹市飙车差不多一个性质,按周律应笞五十鞭。

她透过车窗吩咐僮仆:“去找不良人过来。”

不良人是市里侦缉逮捕的官差。

仆人应喏,李氏酒肆门口的酒博士却苦笑道:“尊客无须白费气力了。那是史将军家郎君,京兆尹管不了史将军,不良人更管不得他家小郎君了。”

楚王家眷平日少有来此,他自然不识得楚王的车马。

许如是道了句谢,便稳坐车中岿然不动,酒博士看她不肯善了,心中暗暗叫苦。

许如是听着铮铮乐声,不禁想她当年怀胎月份大了,齐行简不许她出门,她穷极无聊给齐行简念史记,心血来潮哼了《十面埋伏》的调子,偏要听人奏出来。

但大周的五弦曲颈琵琶和后世的琵琶并不相同,改了不少地方的编曲,才把这首曲子做出来。

那人领着一帮人进去不一会儿,酒肆里便响起喝骂声,陈妈妈买了些点心和酒出来,去找不良人的还没回来,许如是等着,陈妈妈便跟她说起了话:“适才在有人直愣愣闯进酒肆,好生无礼。”

许如是冷笑一声:“他是威风,纵马奔驰,倒逼车马。且看他能威风几时”

陈妈妈见她这般,惊道:

“他冲撞了娘子”

许如是点头:“我叫不良人过来了。”

陈妈妈失色:“奴婢见他们人多势众,这要是冲撞起来,阿弥陀佛,娘子,君子不立危墙,您还是先离开此地……”

许如是有点奇怪,陈妈妈的胆子怎么突然变得这样小了,她安抚道:“无妨,乌合之众罢了,只要不良人过来挫了他们的锐气,谅他们也不敢如何。”眼睛却朝着外边望。

许如是不知道那个什么史将军是谁,但她知道要是被这个史将军的儿子把面子踩在脚底下,以后在长安也不用混了。

不良人是没等来,反倒是酒肆里越发嘈杂,那悠扬的琵琶声从断断续续,到彻底终止了。许如是好奇,戴了一顶胡帽就下车,陈妈妈劝不住,只好拦在她前边,嘱咐许如是躲在她后边就是。

许如是颇为感动,但她确实觉得不会有什么大事。

楚王许宸见她从车中出来,不禁坐直了身:“她怎么……有这般胆识了”

齐行简饮了一盏酒,自这小娘子来了,楚王的目光总在她身上打转。

他道:“长庚在下头,他那个人,颇有几分仗义侠骨,必不会叫娘子磕着碰着。”

楚王重新跽坐回去,他听着这名字有点耳熟:“是那位、带着菩提心的信物找到你繁之兄的壮士”

“正是。”齐行简瞥了他一眼,楚王日理万机,怎么对这种小事都上了心。

许如是进门就瞧见了那位史郎君,他腰配长刀,高鼻碧眼,胡人模样,箕坐在地,一帮豪奴众星拱月似的将他簇拥在中间。

史郎君则使唤着身穿舞衣胡姬斟酒,又叫怀抱琵琶那个去弄鲈鱼脍、消灵炙来。与胡姬调笑吃酒,不亦乐乎。

陈妈妈看得直皱眉,低低道:“这些蕃将蛮子,从前附逆造反,朝廷招降,他们不思报国,反而在长安为虎作伥!”

她话音没落,史郎君便伸手去扯胡姬的腰带,胡姬低呼一声,推拒道:“贱妾蒲柳之姿,怎堪侍奉郎君?”

史郎君轻蔑一笑:“不识抬举的贱人。”

胡姬直觉颈间森寒,定睛一看,一把长刀削至她腕上,一时吓得肝胆俱裂,不敢动弹。

陈妈妈连忙护着许如是后退到人群里。众人交头接耳,有怜惜者,有鄙薄者,却没一个敢站出来的。

“郎君有话好说。”唯有一个清越男声响起。许如是看去,却是个熟人,齐行简的虞候,李长庚。他面上带笑,目光锁在胡姬腕间的长刀上。

史郎君哼了声,扫视四周,漫不经心地清了清嗓子,道:“那本郎君就好好与尔等说道说道。当初圣人有言在先,待将士们攻破长安,清扫叛军,金帛子女,任尔等取之。有圣人金口玉言……”

这话一出,众人骇然变色,心中无不冰冷到极点。

一时周遭鸦雀无声,连出头的李长庚都几度色变。

圣人为了光复河山,竟真弃百姓于不顾,立下了如此约定?

“何方狂徒,竟敢出言污蔑圣人!圣人是何等样的人物?圣人是天子,是君父!天下万民,皆是圣人子民,君父岂会伤害自己的子民?天子之民岂容你□□践踏?天子之言,岂容你胡乱编造?”

少女嗓音尚软糯,语气却严肃到了极点。几顶大帽子扣下来,史郎君面色青白,阴恻恻的目光直往人群之中逡巡。李长庚伺机而动。

外间人声鼎沸,却听少女又道:“将这大逆不道的贼子给我拿下!”

史郎君一愣,李长庚当即毫不犹豫,劈手夺了他的刀,一脚踹到他胸口上,史郎君重心不稳,在地上摔了个狗啃泥。

不良人鱼贯而入,史郎君和他那群豪奴一齐被索拿。

史郎君开始还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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