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淳于晴一直沉浸在窒息般的伤感之中,当林嬷嬷那苍老的声音在她耳边掠过时,便如梦惊醒。她望了望身旁,却发现景夫人不知何时已经下了车子,只有林嬷嬷打开了她身边的那一扇车门,在默默地等她下车。
残阳微微铺砌大地,轻轻地落在林嬷嬷的脸庞上,那些如叶脉一般的皱纹越发清晰。林嬷嬷伸出皱巴巴的右手,脸挂淡淡笑容,向淳于晴柔声道:“来吧。”
淳于晴打了个愣神,倒觉得此刻的林嬷嬷很是慈祥。
淳于晴伸出颤巍巍的手去抓林嬷嬷的手,林嬷嬷脸上的笑意越发灿烂慈爱,恰似拂晓时天边的那一颗晨星。她用着自己的手指在轻轻地揉着淳于晴白玉般的手,颇有暖意,她莹润的手就像润泽的珍珠一般,轻柔地润在林嬷嬷的手中。
景家大宅外面有两个黑色的钢铁大门,两旁站着两个家丁,大门内的便是一座雄伟的大院子,静静地矗立在余晖之下。那冰冷的大门看似已经伫立在那边许久,也不知经过了多少风雨,给人一种高不可攀的感觉。
大门中间那些一条条的黑色铁柱,仿佛是笼子一般,淳于晴觉得自己的生命永远束缚了起来。大门内仿佛是深邃的黑洞,让人见之生畏。谁也看不见里面的一切,里面所承载的历史。
林嬷嬷带着淳于晴走过了庭院,在院子中间有棵大榕树,垂落一条条如蕾丝一般的细根,嶙峋的树身一共有三人合抱之粗,在顶部分出了许许多多的枝桠,叶子正绿,就如一把大油伞,也不见余晖洒下来。在院子中分出了四个入口,也没有门扉,每个入口约有三人之阔,之上有个匾额,分别写着:东粱、南壹、西厢和北恺。只见这水磨高砌的大院很是偌大,一间间厢房经过历史的磨砺,兀自鳞次栉比地耸立于此。这四个入口都可以通往景院大厅,林嬷嬷带着淳于晴走入了西厢。
夜色渐渐笼罩大地,只有微弱余晖从云间洒落下来。一路上除了那棵大榕树,都种满了丁香花树,一片片花瓣夹杂着枯黄的叶子曼妙落下,丁香花的芬芳从四面绽放出来。
西厢的摆设陈旧,一旁放了若干的盆景,可却都枯萎了,那些一张张贴在柱子上的春联,也失去了它们应有的光彩,或是被雨水侵蚀了,仿佛衬托着西厢失去了往日光芒万丈的可悲。
淳于晴停下脚步,目光凝在那西厢之中,倒发现除了西厢以外,其他的地方都颇为磅礴。
淳于晴好奇地看了看周围,道:“林嬷嬷,为何到处皆富丽堂皇,唯独这却没人打扫?沦为落魄之处?”
林嬷嬷向西厢望了一眼,便转过头看着淳于晴,眼里竟是空洞的,隐隐还有着几分寒意,道:“你叫淳于晴吧?我告诉你,这儿是西厢,景夫人曾经有命,没有她的吩咐,除了月仪以外,谁也不能接近这里一步,更别说是打扫的事儿了。”
淳于晴黑白分明的双眼灵秀灵秀的,好奇道:“谁是月仪?”
林嬷嬷蹙着眉头道:“月仪只是个下人,也别说地位这事儿了,她只是负责送个饭来这里。”
淳于晴的目光落到那摇曳着的窗子之上,只见那窗子间伸出了一只手将窗子关上。淳于晴顿时打了个激灵,然后收回目光,一双如水的明眸惊得仿佛快要鼓出来一般。只见那间有手出现的厢房缓缓地亮起了一小点火光,透过支摘窗的薄纱洒了出来,淳于晴看了更是心惊,一时之间双脚仿佛被钉子钉了在原地,动弹不得。半晌,她方惊呼了一声。
林嬷嬷“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随即牵着淳于晴的手往正厅走去,心里问道自己为何会对这小女孩说了那么多事儿。
林嬷嬷牵着淳于晴的小手步入正厅,只见那正厅颇为宽敞,正厅上面的中梁悬着一个美丽精致的珐琅彩绘吊灯,把周围照得亮如白昼,点点碎光落在她身上,照得她有种动人心魄的美丽,恍如九幽仙女下凡一般。
正厅放有三张黄色的欧式沙发,软绵绵的很是舒服的样子。沙发前有着一张镂边花纹茶几,雕工细腻温婉,朵朵牡丹熠熠如生。那茶几上放有一个景泰蓝四方花瓶,晶莹通透,随意地插着几株玫瑰,如燃烧着一般开得正红,鲜艳夺目。一旁还放有一个手绘荷花瓷杯,高贵典雅,里面盛着乌黑如墨的咖啡,被一个精致的白色小杯碟垫着。
五根修长的手指往白色杯子轻轻掠过,两根手指上的宝石戒指亮出璀璨光斑,炫目无比。淳于晴的双目颤了一下,才从恍惚间回过神来。只见那些手指晶莹白皙,指尖上着朱红蔻丹,视线往上挪去,才发现景夫人已经紧紧地盯着自己。
淳于晴打了个冷噤,声音颤巍巍地道:“景夫人。”
景夫人也没理会,闭上一双如出水芙蓉般高贵的杏目,呷了一口咖啡,然后问道:“怎么那么迟?适才你到哪去了?”景夫人面无表情,竟是透出了一股子浓烈的寒气。
淳于晴没出声,只觉身旁的林嬷嬷打了个战粟,暗忖了半晌,迟迟没有答道。
“嗯?”景夫人只压住了喉咙哼出一声,语气却带有咄咄逼人的气势。
半晌,林嬷嬷方讷讷答道:“没,没去哪里……”林嬷嬷的声音带着一丝的胆怯,一双苍老的双目闪烁不定。
林嬷嬷只觉丈八金刚,心想不是景夫人吩咐自己安排淳于晴住入西厢吗?那她带淳于晴到西厢也是无有不妥,而此时的景夫人怎么兴师问罪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