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我还以为是好吃的。等我从堂屋跑出来,看到一个大袋子。我指着袋子疑问道:“爸,什么好东西,这么大?”
爸爸打开袋子,一颗像蛇一样的树就凸现在我眼前。因为下雪的缘故,黝黑树根上粘接的湿润泥土都冻僵了。
“爸,这么冷,还能活吗?不会冻死了吧。”
“没冻死,它能活着呢。”爸爸坚定的说,他拿起葡萄树,边走边说:“走,老儿,和爸爸一起把它种了。”
“爸,它什么时候可以结果子啊?”
他乐呵呵的说:“明年你就能吃到果子了。”
看着眼前的葡萄树,它已经如此的苍老,很多新枝都已经死去,只留着粗老的竹杆还活着。我走近它,看着那嶙峋的主根,它的皮已经被岁月磨去,露出坚硬的躯干。
此刻,一阵酸楚涌上心头。我跑到屋里,看着熟睡的爸爸。我把头枕在他的被边,一动不动的。爸爸的身边冰凉,但我的心如小时候和爸爸在雪天烤火般温暖。真正的父爱或许如此,深沉而缓慢。
又是一阵呕吐,我惊醒了。爸爸一个人弓着身子在那不停地呕吐,为了减少内心灼热和那种无以名状的酸味所带来的痛苦,他甚至把手放在了他的口中。我慌着站起来给他捶背……他示意我离开,无力地说:“儿子,走远点,脏……”
我没听从他的话,说道:“爸,好受点了吗?我给你倒点水喝。”
他“嗯”了一声,继续呕吐。
等我倒来了水,他停止了呕吐,便用水漱了漱口。
“爸,你喝点水,会好受点。”我递给他水说。
爸爸真的不想喝,但为了宽慰他的儿子,他还是勉强的喝了。可才喝一口,便又吐了起来。水落了一地,我找来煤灰掩了一下。就在我出去喊妈妈的时候,他一下子拉住了我的手,一动不动的看着我。
“爸……”我失声痛哭起来。
他轻声说:“儿子,你今年多大了?”
“爸,我今年二十二岁。”
“也不小了,赶我们那时候,都结婚了,孩子,爸要是真不在了。你不要怕,还有你哥。爸走了,也没啥担心。”
我哭着,感觉这个世界都崩溃了。爸爸是良久的沉默,再也没有力气说话。
沉重的呼吸声回荡在小屋里,我看见他双眼紧闭着,用手微微示意我把灯关了。
我关了灯,走出屋子。外面风很静,偶尔传来几声鸟叫声,又嗖一下的飞走了。
在门外,我遇见了妈妈,它正一动不动的看着远方的田野。那是一个绿的世界,稻子齐刷刷的,这预示着秋天的丰收。勤劳的蜘蛛还在捕捉着蚊子,有几只黑色的甲壳虫在网上拼命的挣扎。
爸爸快死了,可在任何时候,他都是有着生的向往的——他舍不下我们娘三个。
有一天,一条土蛇不知怎么趴在了爸爸睡觉的矮床上。妈妈发现了它,要把它弄走。
爸爸听说后,他一下子从床上滚了下来,神情激动的给它磕头,嘴里念叨着:“老神仙,你是来看我的吗。你要是能让我好,我每年都供着你。”
说后,他又是一阵磕头。我跑了过去,扶起了爸爸。我摸着他的身子,爸爸瘦的只剩下一堆骨头。我怕蛇会咬到他,就说:“爸,咱们上床上休息去。老神仙听到了你的声音,它会保佑你的。”
那蛇好久没走,爸爸一直默默地看着他,长跪不起。突然不知受到什么惊吓,它拖着尾巴离开了。爸爸一直目送它离开,他的眼神像刚出生的婴儿。
对于土蛇到来,我不能迷信,我猜想或许癌症患者散发的气味对于蛇来说具有某种诱惑,希望这对医学研究有帮助,尽早的研发出治本的方法,让更多的病人解除痛苦。
在接下来的两天,爸爸确实能吃点东西。可两天后,我突然听到妈妈说:“孩他爸,你吃点东西啊?”
“妈,爸怎么了?”我急切的说道。
“你爸他不能吃饭了,这都喊了好几声,他也不答应……”妈妈哭着说道。
“怎么会这样,昨天不是可以吃点东西了吗?“我哭道。
就在这时爸爸又不断呕吐起来。我的爸爸,他已经没有东西可以吐出了。现在,他吐出来的可都是他的胆汁。
妈妈吓懵了,她愣在那里,一动不动。
“哥,你快回来。爸爸快不行。”我赶紧打电话说道。
等哥哥回来的时候,他一把跪倒在爸爸的面前。
“爸……你现在哪里不舒服?”爸爸没有说话,只是无力的躺着。
不久,看着爸爸平静下来,我们就走开了。
扑通的一声,爸爸从床上重重的摔了下来。此刻,他心里被病魔已经折磨到再也无法忍受的地步,爸爸想一头撞死在地上。我看到他的腿上已经没有肉了,留下青色的一大块。
我扶起他,在他面前哭了起来说:“爸,你不想想自己,也要为我和妈妈想想。你死了,我们咋办啊。”
他用微弱的声音说着:“爸怎么舍得你们?爸真的难受。”
我抱着爸爸,脸贴他的额头上,哭喊着:“爸……”
还没等我们都平静下来,接下来爸爸又是不断的呕吐。爸爸估计真的不行了,哥哥便去找了医生问问,医生说爸爸可能撑不了几天。为了减少他的痛苦,按照国家法律的规定,可以注射吗啡以减少病人的痛苦。
这就是劳苦大众的悲哀,我亲爱的祖国,你睁开眼,看看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