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玉与旭凤倒是轻易地退出了九霄云殿,穗禾就略倒霉了一些,没有任何悬念地被宣至紫方云宫。
才进殿,荼姚反身便是一巴掌,不偏不倚,落在穗禾花瓣般柔嫩的脸上,厉声道:“跪下!”
穗禾捂了脸,那澄澈的双眼中充满了不敢置信,她晓得姨母生气,但是她是真没料到,姨母会对自己出手。这一巴掌火辣辣的,那本就轻粉赛霞的面此刻滴血一般的嫣红,一股叛逆从脚底板升腾而上,心里连念三遍清心咒,好歹压了这股邪火下去。
屈膝刚跪下,那地板沁心的凉,直窜入神元,穗禾只觉得没有哪一刻比这一刻更清醒,她的好姨母,这是要拿她问罪啊!
奉茶的侍女端了清茶来,荼姚端了茶,手腕用力,茶盏不偏不倚,扔到穗禾膝盖前,像一朵花凭空撕裂,飞溅的玉片落在手背上,蜿蜒出一条血痕来。
荼姚用那双阴毒的眼睛锁住穗禾,“你可知错?”
穗禾对此视若无物,越发的冷静起来,叠手而拜,声如双玉相击,声声寒,“穗禾愚钝,请天后娘娘明示。”一句尊称,把那亲呢关系斩断开来。
荼姚听得生气,双目圆瞪,脸颊扭曲,活像斗败的公鸡,她愤怒穗禾的不识时务,与洛湘府沆瀣一气,与她作对,拒绝旭儿一片真心,只是要她说出穗禾有错,又哪里说得出那真正的错处来呢?
或许是气急败坏,荼姚把那腕一抬,掌心向上,一股淡紫的灵气升起,凝做一朵奇美的紫莲来。
穗禾那故作不染埃尘的脸终于有了变化,谁教荼姚大动干戈,竟用琉璃净火来收拾她。
捏了捏拳,玉骨般白嫩的指节皱做一团,本就割伤的手背更显狰狞,她在犹豫,是昆山玉碎般拼一拼,还是自掩羽翼挨教训。
紫莲散做一掌星辉般的流光,直冲穗禾而来,穗禾看着那流焰,心中喟叹,罢了,受这一掌,就当划清界限的代价吧。
只是那流焰并未靠近穗禾,而是碰上一股水蓝的结界,散做无形。
荼姚本得意至极,非教穗禾知道厉害,这结界一出,倒是教人熟悉,一双凤眼淬了毒般的凶狠,只听得外间,男声沉如嘈嘈琴音,“天后娘娘,天色不早了,本神特来接小女回洛湘府。”
穗禾见那结界便知是干爹洛霖来了,不由得心间温暖,若有纤羽划过钝钝的心坎。
因为有洛霖来,荼姚也不敢发作,只是哼了又哼,终究还是放穗禾走了。
洛霖本以为天后只是刁难几句,但是看到穗禾那半边微肿的脸,再看到手背上的血迹,便觉自己实在把人想得太善良。洛霖原想进去要个说法,却是被穗禾拦下了。
“方才大殿之上,我拒了与旭凤的婚事,姨母拿我撒气也属正常。”
穗禾不愿把水神与风神扯进局中,更怕姨母剑走偏峰,对他二人下毒手。所以尽量不去挑起双边矛盾,这些尔虞我诈就让她自己一人承受。
洛霖不知她考虑甚多,只是眉头微舒,“你拒绝得好,若是爹爹在场,也断不会允许你嫁给火神。且不说做荼姚的儿媳妇,哪有那般容易。就是姻缘一事,儿女婚嫁讲的是你情我愿,我儿既然不愿意,她荼姚就断没有强逼的理由!穗儿你且放心,我与你干娘定为你的幸福争上一争!”
穗禾听罢,挽上洛霖的胳膊,笑得幸福甜蜜,“谢谢爹爹!请爹爹放心,天帝陛下擅权衡,一来我不愿,二来,他也不敢轻易为我指婚。”曾几何时,她也羡慕锦觅有父母疼爱,不曾想,这般疼爱,她也能分到半分。只是如今锦觅来了天宫,教不教洛霖知道锦觅这亲生女儿的存在,倒成了比婚嫁之事,更让穗禾头痛的事情。
不管是出于嫉妒也好,还是别样心计,穗禾终究是按捺住了,没有透露给洛霖关于锦觅的消息。
又因为想到了锦觅,穗禾也没有和洛霖回洛湘府,而是决心去栖梧宫看看初入天宫的锦觅。
才行到一半,路过那花迷石倚、曲水涌波之所,却被拽了胳膊,拉至那精琢细刻的巨石后,穗禾还未反应过来谁这般大胆,敢在天宫对她动手动脚的,只觉得腰部环上一只有力的臂膀,在她站定后,又倏尔撤开了去,一抬眸,润玉那涌到着复杂情绪的眼刻入眸中。
正呆愣中,润玉已抬起他的手,抚上她的脸颊,明明是冰冷的指,掌心却温暖如火,只是挨了那一巴掌,虽然捻诀散了那淤肿,但疼痛并未完全消弭,这下润玉一摸,更疼了两分,穗禾不由得轻“嘶”一声。
润玉慌乱地收回手,收住了自己眼中的羞怯,换做隐忍的怒气,“痛吗?”
“不碍事。”穗禾不在意地扯了扯嘴角,好笑地看着他:“水神是你找去的吧?”
“你今日拒了婚事,母神必定不能容你……”润玉只说了一半,话锋一转,问她:“为何要拒婚?你可知你拒绝的可是未来天后的位置?”
穗禾把身子懒懒地往石头上一靠,半垂了眸子,假意哀伤,“我也不知道为何就拒绝了,这会儿想想,还有点后悔呢。”
融融的余晖打在她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看得人心痒痒。
鬼使神差地,润玉伸手覆了她那勾人的眼,不待她反应,倾身而下,在自己那手背落下一吻,似雨后花落、月满而亏后的叹息,“你可不能后悔。”
眼前是春风拂柳的柔,初日融雪的暖,一股冷香萦绕鼻间,是润玉爱用的梅桐之香,心突地跳快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