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的伤又被她挠破了,吃痛地哀嚎一声,她趁机跑出了那个讨人厌的地方。

没跑几步,她从远处眺望,只见那群带着冕帽的仪仗队敲锣打鼓的过来了,铜号的声音震得阿图不得不捂住耳朵。她看见穿着红色长袍的銮仪校,随后是数之不尽的长幡,黄、白、蓝、红,在漫天风雪中飒飒飞舞。紧接着是绣有龙纹的伞、幢、麾、节、氅,侍卫们手持枪、戟、戈、矛、钺、仗,带着满洲皇家的威仪驱马向前。阿图被这一幕惊呆了,她看见大金汗王的御辇被两旁的五颜六色的亲兵拥护着,子午线中,一条庄严肃穆的大队徐缓地向正殿前进,犹如一条幽远静谧的河流。

这是阿图一生中最自豪的时候,即使在她远嫁蒙古的那段日子,被塞外风雪无情的扑打过后,她依然会梦到这一刻。她明白坐在黄色舆车里的是她的父亲,普天之下最尊贵的男人。她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个队伍,兴奋地不能自已。阿图哀求过额娘,描绘过曾经婚礼上的一切,可是额娘说的回忆,哪有她亲眼目睹的这一切令人震撼。她尝试着从围栏探出身子,靠那远处的热闹更近一些。下一秒她就被一双粗鲁的手臂抱住了,她闻到了藏香和体臭混在一起的味道,这是她出生以后一直熟悉的味道——是哈日伊罕!为什么哈日伊罕会知道她跑了?阿图愤怒地扭过头,果然,那个汉族奴婢畏畏缩缩地站在后面,面上的血迹还没干透,涂过马药的伤口结着黑色的痂,简直像爬虫蜈蚣一样的难看。不过在阿图的眼里,这个告密者的嘴脸只会更加的丑。

“你这头关不住的小马驹,真该用绳子把你拴起来!”哈日伊罕一边骂,一边用蒲扇般的大手啪啪打了两下她的屁股。阿图奋力地挣扎着,踢踹着,叫喊着,她大声地用蒙古话辱骂哈日伊罕是“猪”,哈日伊罕用蒙古话反唇相讥道:“你这小东西还发起山羊的脾气了?”接着高声纠正了阿图的发音。

哈日伊罕对她冷嘲热讽的时候,旁边的丑八怪低下头什么也不敢说。她被两人带回了那个烟熏火燎的小屋。哈日伊罕离开后,阿图指着丑八怪的鼻子大叫:“毛伊罕!毛伊罕!”丑八怪显然不知道阿图在说什么,但是也猜得出不会是什么好话,因为阿图是一边吐口水一边说的,这个坏习惯显然是从哈日伊罕身上学来的。丑八怪蹲下来,用手绢擦拭小主子脏兮兮的脸蛋,即使被阿图用穿着靴子的脚踢着踹着,丑八怪始终一声不哼,沉默得像一个被割了舌头的哑巴。

最后,阿图骂累了,踢累了,任由丑八怪服侍她。阿图闻见对方身上有一种陌生的味道,那是一种甜甜的药草香,神秘而独特,但是不至于让人觉得排斥。她看见丑八怪的手腕非常的洁白,像沾了牛奶一样的白,阿图惊讶于汉族人皮肤的细腻,她仔细打量丑八怪的脸,那是草原女子不可能拥有的柔顺眉眼,乌黑浓密的秀发,让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看起来也不那么可怕了。但是,这个汉族奴婢身上更有一种迷人的气质。正是这样的气质,让一个女人变得很美。

阿图从小在王宫里长大,每天见到的都是漂亮的女子,可她很小就明白美人儿并不是靠装扮,问题不在于你长得好看不好看,这里面其实有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秘密。总有一些女人是吸引人的,让人忍不住要偷看的。阿图并不知道奥妙到底在哪里。她只知道她不再排斥和反感这个奴婢,甚至有一种依恋之情油然而生。她不知道这个汉族女人有一种莫名其妙的魅力。那种魅力来源于一种独特的母性气质。

直到九年后,十三岁的阿图远嫁辽阳,与丈夫一同去著名的“唐王井”享受温泉。当那一股股白气腾腾,温暖柔滑的泉水浸润她整个身体时,阿图满脑子都是对家乡和亲人的思念之情。直到那一刻,她才明白到这种被粘稠无色的泉水包围的感觉,像是婴儿回到母腹中一样安全而温暖的滋味,早在多年以前,她就被一个汉族女人给予过了。

阿图是什么时候在丑八怪怀中昏睡过去了,她已经丝毫没有印象。整个昏睡过程中,阿图胖胖的小手始终紧紧地攥着丑八怪的衣服。她不肯松手睡在大炕上,丑八怪也不肯撒手把她放下来。身边传来嬷嬷们带笑的声音:“这个丑八怪,不会是个彼里焉(傻子)吧?”她们惊讶于她对孩子的痴迷和宠爱,吃吃的笑了一阵子,又开始聊起了别的闲话。丑八怪口里吟唱着汉族的歌曲,轻轻拍着怀里孩子的背,她现在对什么也没兴趣,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小格格的身上。她的脑海中回忆起四年前,她的名字还叫做三秀,大凌河战役中,她的夫君被金兵杀死,她抱着女儿牵着儿子躲在炮台下瑟瑟发抖,直到范文程出现,孤身一人骑马来到西山一台,劝降了所有剩下的守兵。这次战役,缴获生员一人、男丁七十二名、妇女十七人,还有马二匹、牛二十四头、驴二十一头,皇太极大喜,将这些全数赏给了范文程。她就是那十七个妇女之一。

三秀想起了看到丈夫尸身的那一幕,她发出一声哽咽,接着是嚎啕大哭。有金兵来拉扯她的大儿子,她疯了一般推开了对方的手。这是极不理智的,一不小心触怒杀红了眼的人,很容易就变成刀下之鬼。三秀绝不能让金兵带走自己的孩子,那是她的儿子,她的骨肉,她豁出命也要保护他们。当范文程骑马来到她的面前时,她记得这个在炮台下见过的壮年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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