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维驹答道:“不过顾先生想吃些什么,维骃就跟着吃些什么罢了。可不能把他养得娇惯了,还真以为自己是老爷呢。”
太夫人也不勉强,又道:“只皓哥儿吃用的,你经心些。”
顾维驹恭敬答道:“这是自然。皓哥儿那一份,我都让朱嬷嬷带好了的。因怕奶娘和丫鬟纵着他顽,都不敢教那几个跟着。好歹朱嬷嬷的话,他还听些。”
“进了学便好了,”太夫人神情中透露着满意,“往后便知道要听先生的话,更知道要听长辈的话了。”
侍立在旁的朱嬷嬷忙道:“老奴定会好好看着哥儿的。”
几人说一会儿话,又各自捡几样喜欢的点心吃了,喝得两口茶,就见皓哥儿从楼上“噔噔噔”跑了下来。
朱嬷嬷唬得忙上去抱了,口中念着:“我的好哥儿,可不能这样跑。”
皓哥儿却七扭八扭地硬是下地来:“祖母、太太、大姐,你们也是来听顾先生讲课的?”
问的几个人都笑了起来。
太夫人便道:“上课可还习惯?可觉得辛苦?可有好好听先生的话?”
“祖母,祖母,”皓哥儿叫道,“您先缓缓,一气儿问我这许多问题,如何能答得上来。”
“那便一样一样说给我们听。”顾维驹笑道。
皓哥儿偏头想了想,道:“早上起来觉得有些凉,不过喝了一碗燕窝就好多了。顾先生待我很好,讲得我也听得懂,比太太讲得好。我也不觉得辛苦,就是写字时手腕会疼,先生便叫我活动活动,喏,就像这样,过一会儿便好得多了。顾先生说待我像他那么大时,便能一口气写一百个大字,也不觉得手疼了。”一面说着,一面抬起他瘦弱的小手腕,在众人面前演示了一遍,是如何活动的。
顾维驹将他拉进怀里,轻轻揉捏了一下,摸着没什么纠结的经络,便知道无事。这才道:“顾先生是大有学问的,他说的话,你可得好好听着。”
皓哥儿便点点头:“我自然都有听,先生还夸我做得好呢。”
顾维驹笑着道:“我的皓哥儿原就是最乖的。”
太夫人见她对皓哥儿一片赤忱,倒不像是装出来的,心中倒有些纳罕:这继母和嫡子之间,天生立场就有冲突。似顾氏这样的,不知道是天性善良,还是心机深沉。
大姐儿见长辈们的话说得差不多了,便对皓哥儿招招手,拉了他过来,说道:“写字、背书难是不难?你能不能学得会?顾先生讲课有趣儿没?你全都能听懂了?”
皓哥儿忙喊道:“大姐,停停停,你的问题比祖母还多些。”
众人又笑了一回。皓哥儿方说道:“写字不难,背书也不难,先生教过我便会了。只是先生说我人小力弱,一天写不了几个字,不过待长大了就好了。先生讲得也好,我听过就全明白了,我也爱听,不会打瞌睡。”
大姐儿脸上就露出十分艳羡的表情。
正巧这时顾见盘算着他们一家子体己话讲得差不多了,带着顾维骃下楼来。顾维驹见到顾维骃,自然又问了他可习惯等等。不过因他人大了,上午又不曾上课,倒没多问。只是顾维骃说先生给他出了题,说考校他的学问,这一上午都在做题。
顾维驹便看着顾先生,她也不知道顾维骃学问如何,心中多少有些忐忑。
顾见鉴貌辨色,便笑着道:“顾夫人不必担心,令弟人是聪明的,只是功底不够扎实。但若下得苦功夫,都是能补回来的。”
顾维驹这才放下心来,笑着向顾先生道了谢。
“先生、先生,”皓哥儿跑来拉了拉他的衣摆,显是与他已经亲昵起来了,“大姐她羡慕我呢,说要是她也能跟着先生长学问就好了。”
顾维驹闻言有些尴尬,又有些心酸,她原是早就答应了大姐儿,往后也能像皓哥儿一样进学的。可女师难寻,特别是他们家的姐儿,要学的是正经书中道理,又不是专要学些弹琴、唱歌、针黹、厨艺之类讨好人的技艺。
顾维驹原想教姐儿们跟着皓哥儿一块儿学,可一来霍阆风不愿意,姐儿们又不必考科举,再说也怕人多了皓哥儿分心;二来顾先生可不是那些穷秀才、秀举人的,他未必愿意纡尊教几个女孩子。因此顾维驹也不敢提,就连大姐儿平日里,也一个字都没透露过。可想来看了弟弟第一日进学就如此高兴,自己也忍不住说了心里话。
再看大姐儿,果然红了脸,轻轻拍了皓哥儿一下:“弟弟怎地把咱们的悄悄话都说了出来。”
大家见孩子玩闹,不免也笑了。顾维驹才松了口气。
顾见却忽然道:“不知大小姐可识得字?”
大姐儿就起身恭敬地应道:“原先母亲教皓哥儿写字时,也跟着认了几个的。”
顾维驹有点脸红,大姐儿这是给她脸上贴金了,不好在先生面前说她其实是个文盲。哪里是她教别人识字,分明是她学着临字帖的时候,顺带着了几个孩子一块儿,水平也就停留在《三字经》上。
顾见又问道:“姐儿可学过《百家姓》、《三字经》了?”
大姐儿答道:“原听了些,但字并认不全,却能背了。”
顾见又道:“将百家姓背来。”
大姐儿就乖乖地背了,不过一时就全背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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