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盈枝忙扑上去把话本抱在怀里,语气故作轻松:“它写得也一般,都是天雷滚滚的恶俗桥段,想必池哥哥是看不下去的。”
雪团团神色有些紧张,白嫩小手交叠着捂紧了话本,如同秀山上那只捧着松子的松鼠,“护食”起来固执而单纯。池故辛顺着她的话颔首,不多纠缠于此:“也是。”
姜盈枝扯扯唇角勉力微笑,佯装打量其他礼物的模样,低下头去。
今日哥哥们恰好不在府上,长姐陪她用过午膳也出门找贵女们谈(八)心(卦)去了,此时没有旁人在场,姜盈枝反倒愈发尴尬。怀里的话本仿佛一个烫手山芋,让她心思焦灼难耐。
她摆出不经意的态度,招手叫来婧欢吩咐道:“帮我把话本放到书桌上罢。”
婧欢目光一掠,登时发现了眼熟的书名,嘴快地冒出一句:“姑娘不是已经……”
姜盈枝笑而不语,指上捻起一块糕点,一脸意味深长地望着她。
婧欢见姑娘神情不对,强行把话语往肚子里吞,喉管中一时气流乱窜,上下对抗,最终汇成一道类似作呕的声响。“……呕。”
姜盈枝的眼神更加耐人寻味了,杏眼中笑意重重,似激赏又似嘲讽。
婧欢羞得面红耳赤,拿起话本就捂脸遁逃。
姜盈枝转过脸,对着池故辛问道:“今日国子学无事,池哥哥去城北的书肆作甚?”络腮胡的话本惟有城北一家书肆有卖,距这里称得上远,从清令侯府行至姜府,怎么都不能“顺道”路过那间书肆。
池故辛如实说了:“与谢疏他们几个去了北面的城郊查案,回来时才买的话本。”
说到谢疏又想起那场乌龙……姜盈枝认真地望向池故辛,歪着小脑袋问道:“池哥哥你真没做什么为非作歹之事吧?”放在初识他的时候,她一句话都要斟酌再三方能开口,哪里会这样直言不讳。
池故辛一怔:“……欺负沈木婴算么?”
姜盈枝也一怔:“大概算是除暴安良?”她又问道:“你与谢疏他们真没抵啎?”
池故辛摇头:“谈不上知己,但远不至于交恶。”
他目光坦然、专注地望着她,见她小脸上严肃,回答她问话时也用了郑重其事的口吻。
姜盈枝心想,撇去先前误打误撞的一系列巧合,池故辛没可能招来杀身之祸。她最后提出一问:“那池哥哥有喜欢的姑娘吗?”
这一句话分明简单而直白,池故辛却觉得晦涩难懂。喜欢、姑娘都是他听到习惯的字眼,经由雪团团之口一并吐出,击玉敲金般地撞到一起,莫名玄奥起来。
他微蹙起眉,不解地反问她:“如何才能说是喜欢呢?”
姜盈枝想了想话本里的描述,道:“喜欢的姑娘,可让你为之生,为之死,为之袖手天下,为之倾覆山河。”
池故辛细细品读这话,想起了自己的父亲,父亲为意中人倾其所有,做尽旁人看来痴傻的事情,却落得一场黄粱大梦。他自幼冷情,对这样不惜代价的喜欢毫无触动,也无法感同身受。
他俯身,似是经过一番深沉思索,认真地回答:“那我没有。”
姜盈枝出乎意料,转念一想又分外合乎情理。她觉得池故辛心仪“媛梓”一事令人费解,正是因为他看起来就不像会轻易动心、栽下情根的人。
元门那本鬼话本,真是满纸胡言。
姜盈枝心下痛快,嘴上也放开了,将他带来的糕点一口一个地吃完,拍拍手上的饼沫子,邀请道:“池哥哥在府上用晚膳罢,拿了你这么多东西我也过意不去。”
她弯着杏眼“嘿嘿”地笑了下,冷冰冰的小雪团竟生出娇憨之态。
池故辛嘴角也自发跟着牵动一下,浮出疏朗的笑意。他忽然内心悄动,为之生为之死的情感唤作喜欢,那么因她喜因她哀……又作何解释呢。
他抬手抚上雪团团的小脑袋,笑里有着宽慰之意:“我还得尽快回去与谢疏商讨案情,待此案告破定来姜府叨扰。”
手下圆圆的小脑袋轻轻向下一点,乌溜溜的杏眼乖乖地看着他,他不禁在柔滑的乌发上几多流连。
告辞之后,池故辛走出几步回过头,看到雪团团正静静目送他,瞧见他回头还微微笑了。
他听到微风拂过的轻响,奇异的像是冰澌溶泄的声音。那是一块刀剑不入的坚冰,唯独能被软绵的雪浸透,渐渐相融。
“二、二爷!”肖景抬眼看见他,手忙脚乱好一阵,把什么花里胡哨的东西藏进了衣袍里面。
池故辛瞥他一眼,决定不提醒这蠢货,他藏起的那物恰巧将胸口处撑起一座小山,那画面实在太美。
肖景正看话本看得入迷,胭脂为受伤的鸦青擦身的一幕看得他脸上一热,“赤.裸”“摩挲”“腰腹”等等叙述简直让他不能自已,羞耻且痛快。他兴致勃勃地采撷着暧昧的小花,在这些和谐朵朵开的字眼之上,猛地跳出一道冷静的墨色身影。
他被主子这禁.欲气质一吓,急忙把话本团一团塞进怀里。他跟上二爷脚步,装模作样地清咳一声。
二爷忽然开口:“你说,一位姑娘问你是否为非作歹,这是何意?”
肖景自话本中凝练出一句:“公子不坏姑娘不爱嘛,为非作歹的公子,能令姑娘又爱又恨欲罢不能。”
池故辛皱眉,这什么鬼话。他又问道:“那问及你与另一位公子的关系呢?”
肖景想到这话本里写到一个荒.淫无度好男风的官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