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1—”,咔嚓,一声定格,为期两周的军训结束了。大家终于不必再走路带风,不必再穿粗制滥造又密不透风的军训服,不必再勒紧武装带,摘下军帽的那一刻,竟真的仿佛卸下重担,虽然只有短短的两个星期。各班级分班结果也出来了,都贴在了宣传栏里,江以林分在了四班,许万琼在楼上六班。
江以林那天穿了条粉色的牛仔短裤,一双白色的高帮帆布鞋,一件浅黄色的上衣,扎了个马尾。许万琼盯着江以林说:“以林,你换条裤子吧,高中很严的,不让这么穿。”“没事,走吧。”江以林就往外走。
江以林还是有点不相信,她要在这里开始新生活了,在这个没有齐非的地方,开始新生活了。
进了教学楼,江以林要右转,许万琼指了指楼上说:“我上去啦,以林,开学快乐。”“你也快乐万琼,新的开始,好好加油。”许万琼笑嘻嘻地,噔噔噔泡上楼梯,江以林则转身来到了教室。
教室里好吵啊,五十个人自由分成了无数个小组在热火朝天地聊着,窗外的知了也在拼命地叫,江以林皱了下眉头,选了个空位坐下了,也不想和旁边的人说话,就自己低头坐着。不一会,教室安静了。江以林抬起头,看到一个人拿着文件夹快步走了进来,上了讲台。江以林头一歪,静静地看着这个人,居然有一点帅。“大家好,我叫范力杰,是我们班的班主任,也是你们的数学老师……”台下的女生们开始小声议论了:“好帅啊,好年轻……”“好,下面我先点一下名,大家分别上台来做个简短的自我介绍,也好互相认识一下……”江以林排名第二,所以第二个被点到,“大家好,我叫江以林,江河的江,以后的以,双木林,很高兴认识大家。”这是江以林一贯的自我介绍,几乎不加减一字。江以林在台上介绍的时候,看到左边角落里有个人在挥手,她一看,是麦阔,他们分在了一个班级。江以林朝麦阔微笑了一下,面向同学们微微鞠了个躬,就回到了座位上。班主任继续念名单:“齐菲。”江以林恍惚了一下,赶紧回头看,只见一个小女生红着脸走上来。江以林转过头,低下头,想了想,又笑自己。“……麦阔。”麦阔起身:“大家好,我叫麦阔,麦田的麦,海阔天空的阔,来自实验中学,希望和大家做朋友。”说完看了一眼江以林,就也回到了座位上。
一圈点名点下来,用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江以林开始的时候在胡思乱想,后来就被一个一个新同学带入了新环境里。当看到身边一个一个鲜活有趣的个体时,江以林心情也变得轻松起来。她被不快乐折磨太久了,她想要一个新的开始了。
“好,我们现在需要选两个临时班长,一男一女,主要是负责刚开学这会儿大家的一些事务,一个月之后我们会重新选正式班长。大家有没有想要自荐的或者推荐的?”教室安静着,持续安静着,一分钟之后,范力杰说:“好吧,那我就点一个吧,我看了大家跟过来的档案,江以林,你是不是一直都做班长?”“嗯,是。”“好,那就你先代理一下吧,有没有问题?”“好,可以。”“好。男生的话,栾茂训,你是不是也做过班长?”“是的老师。好的,我可以。”“很好,那我们就先请江以林和栾茂训做我们的代理班长,这一个月大家有什么问题的话就可以找他们帮忙,也请大家配合他们的工作。一会儿呢我们大扫除,先把班里收拾干净,江以林和栾茂训你们先给大家分一下工,然后你们俩来我办公室一趟。”
就这样,女生们爬高爬低地擦玻璃,男生们抬水,搬桌子,拖地,大家热火朝天地干着活,也不忘打闹幽默。年轻人总是害羞又活泼,一上午的时间,大家就很快地熟络了。
高中三年,是所有中国学生压抑、隐忍、变形的三年,是充实、拔节、揉碎重塑的三年,也是这些年轻人暗流涌动、欲盖弥彰、爱恨羞涩却热烈坦荡的三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随意挑出一个人都可以拉成一条斑驳的线,江以林混杂在这些线里,缠着,搅着,彼此观望着,她不非凡,也不另异,她被巨大的手掌拉扯着,揉搓着,推搡着,跟亿万根线一起抖动着。她知道,这些彩色的线永远不会被时光织成整整齐齐的彩缎,它们会乱出万象,乱成青春,浸染个体,烙印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