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或许可以从班主任范力杰开始讲起。范力杰24岁大学毕业后回到北泽,想在高中谋个教职。这其实并不是他的本意,他年轻气盛,好不容易走出去了自然不想再回这个小地方,又像大多数男生一样,觉得做老师很乏味,但是父母早年离婚,自己又是独生子,父亲非逼着回来,也就回来了,考了北泽的教师编制,被分配在了北泽高中教数学。他自己其实痞里痞气,学生时代也很混,大学也考了个不入流的师范,好在自己能力和社交不错,选上了学校的学生会主席,这一点他也总是拿出来吹。
再怎么痞,做了老师之后还是收敛了许多。每天西裤衬衣,规整地挽着袖子,戴着眼镜,夹着书,看着也很像那么回事。但是下班之后,该怎么混还是怎么混的。北泽高中的新老师都是从高一开始教起,教得好的顺着教高二高三,教得不好的就依旧教高一,范力杰任教第一年成绩平平,所以今年依旧教高一,负责高一四班和九班两个班的数学,并且同时是四班的班主任。
高一数学组办公室有一个女老师,叫秦小艺,168左右的个子,身材丰美又紧俏,说话声音软软的,爱笑,很会打扮,总是画着刚好的妆,穿着裸色系慵懒舒朗的衣服,棕色的长发自然地卷在肩上,非常好看。秦小艺比范力杰早来北泽高中几年,刚来的时候,北泽高中的单身男老师一拥而上,都摩拳擦掌,爱慕得不得了,但是秦小艺很挑,嫌这个穿衣服土,嫌那个个子不高,嫌那个年纪太老,总之都没个称心的。所以几年过去了,也依旧单着。单身男老师们被荷尔蒙刺激的勇气和冲动也一晃而过,没过多久也都失去了耐心,新鲜感和劲头一过,也就都不追了。只有隔壁办公室的一个历史老师从头到尾,锲而不舍。这个历史老师姓魏,染着一头红头发,皮肤极黑,个子也很矮,嘴唇发紫,戴着眼镜,不言不语,很瘦。秦小艺当时收到魏老师的约会邀请的时候,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他自己也不看一下自己的样子吗?他凭什么觉得自己能追到我?真是在侮辱我!”秦小艺跟朋友生气地吐槽道。
所以,基本上魏老师的所有邀请秦小艺都是直接拒绝的,甚至都懒得编理由,后来索性就直接不回复了。
秦小艺这样的女人,大多数时候都是不合群的。
女人们是不喜欢这样的女人的,看着她比自己漂亮、温柔、精致,招学生喜欢,招男人喜欢,招领导喜欢,每天知性优雅,不食人间烟火一般,然后低头看看自己,粗糙、土气、暴躁、没品、肥腻,从头到脚哪哪儿都比不过。女学生们看了惊为女神,想着日后自己也要变成这个样子;男学生们看了奉为样本,暗下决心日后自己也要找个这样的女人;未婚女人看了自愧不如又羡慕不已,反过头来也会宽慰自己“她不也和我一样单身”;结了婚的女人看了又妒又气,朝着哭闹的孩子屁股狠狠拍了一下,转头恶毒地朝又很晚回来的老公骂了几句,然后自怨自艾把自己今日这般模样都归罪于被婚姻。看着秦小艺人前高冷优雅,嗤之以鼻说做作虚伪,私底下秦小艺努力合群,又不屑地觉得她人前的举止果然都是装的,典型的绿茶。孔子早就说过“勿友不如吾者”,可是女人,只喜欢和比不上自己的人做姐妹。
男人们也不喜欢这样的女人,或者说有杂念的男人们不喜欢这样的女人。毫无杂念的男人偶尔也臆想着,多数时候只是客观地欣赏着、比较着、赞美着,而追求之后未果的、以及未果甚至尊严受挫的,多半要多些诋毁。似乎这样可以挽回一点面子:“秦小艺,哼,不是我们这样的普通人能驾驭得了的,她只看得上我们的大领导们,我们这些小老师,不行不行。你也别想了,没戏。”好像他追不上秦小艺,不是他自身的原因,是他这一阶层的原因,并且要告诉所有的同水准、同阶层的同类:我不行,你们也不行。
大多数男人,仰慕、追求一个女人的时候,恨不得昭告天下她万般好,她值得,以显得自己爱得对,追得对,所作所为不可笑不愚蠢,甚至勇武,甚至高贵。而当他们爱而不得的时候,则想要解释给所有知道他曾经追过这个女人的人,告诉他们不是自己不行,是这个女人肤浅、愚昧,甚至低下,甚至鄙陋,甚至不堪。或者摇摇头说“自己当时太年轻”,或者自嘲一句“鬼迷心窍了”、“眼瞎了”、“冲动了”,以保留自己作为男人的尊严。
其实很多时候,并没有人在意你的尊严。你追了、追上了,追了、没追上,谁又会记在心上呢?但是那些空穴来风的传闻,那些恼羞成怒的诋毁,却在真真正正地伤害那个人。男人们编造谎话,女人们加工一下,于是变成了更丰富生动的谎话,大家一起隐秘而又大肆地传播,谎话就变成了秘闻,变成了公知。
有的年代可以众人毁掉一个人,轻而易举。这个年代依然可以。
秦小艺就是这样的。从刚来北泽高中众人追捧的女神,变成了独来独往的女妖精,任凭女老师们怎么扎堆吃食堂、开会、甚至搭伴儿上厕所,都不会叫上她一起。她永远独自一人。但她仍然是美丽的,依然画着精致的淡妆,穿着温软的衣服,头发长长卷卷,松松散散地被风吹着,只是她走路越来越快了,也常爱低着头。她的流言四起,一会说她和校领导瞎搞,攀附高枝;一会又说她和男学生谈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