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姽赤着脚站在原地,半晌动也不动,夜里地上的沁凉慢慢渗进了她的脚心,康拓的帐篷里简陋,没有踏之生暖的厚实昂贵的小羊羔地毯,康拓的余光里看到曹姽那红艳艳的几个脚趾冻得蜷了起来。
他转而几乎是用恳求的目光看着荀玉。
荀玉带着不可抑制的失望,几乎是苛刻地在研判康拓其人,曹致死前并没有让她插手这件事,但是这并不代表身为假母的荀玉会毫无所觉,她不敢相信竟然真有这样一个出身卑下却又胆大包天的男人,诱骗了年幼的公主。
好在曹姽仍然嫁给了王慕之,虽是夫妻不谐,但因荀玉本也不喜欢王家,故此对曹姽对待王慕之的冷落听之任之。观音奴是曹家血脉,值得世上最优秀的男子倾心相待,况她身为女主,世道对女子的礼教束缚本也用不到她身上,只待来日方长,观音奴一旦忘却前程,何愁没有好男子相伴呢?
荀玉着实没有料到,曹姽只要和这个男人一见面,过去的那些分别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甚至于她不过是疏忽一瞬,竟就演变成了这等局面。
可想而知当时先帝为什么一定要那么做了,也许是先帝在曹姽身上看到了自己,也许是她从康拓身上看到了燕王慕容傀?
荀玉讨厌出自胡蛮的男人,他们只会折磨自己的女人,康拓单从出身看就与慕容傀如出一辙。
曹姽被荀玉的不言不语和冷肃表情吓到,终于伸手去扯荀玉袖子,用孩童一般可怜巴巴的表情道:“姑姑,姑姑……”她又去看康拓:“您就听阿奴一次,见一见,看一看,他真的很好……”
耳闻这样的请求,荀玉终是长叹一声,把蔡玖叫了进来,蔡玖因为放任陛下任意走动,早就被荀玉遣人赏了一顿嘴巴子,这会儿哭丧着脸进来请曹姽回去,曹姽见他因自己遭到荀玉的掌嘴也颇感内疚,唯恐身边人再遭殃及便不敢再留,匆匆汲上蔡玖递来的鞋子,临去低声嘱咐康拓:“姑姑问你什么,你就回答,总之……总之都是好事……”
荀玉清了清嗓,曹姽不敢再多说,被众人簇拥了出去。
只剩两个人的大帐之内,空气像被封冻住一般,前一刻的温情暧昧转瞬荡然无存,康拓很有些遗憾,但是他如果要和曹姽在一起,这一关恐怕早晚都要面对。如今荀玉已经站到了他眼前,那么晚来不如早来,须得全力试一试,才不负自己对曹姽倾情相待,也不枉她一番情深了。
不想荀玉只是淡淡开口:“奉国将军是吧?那么请吧。”
那厢刘熙已是片刻坐卧不宁,不论结果是好是坏,他迫切想要知道曹姽赠予他的礼品中,到底有什么特殊的东西,值得那小妖精满脸洋洋得意。负责统计收存的礼官被唤了来,这个匈吏着实不明白皇帝初更把他叫来,打听数车礼物中的一个个小叙盒是要做什么?
但是皇帝要的东西哪有他置喙的余地,一群侍女黄门灰头土脸地翻找了半个时辰,才捧出刘熙要的叙盒来。金盒里并没有什么特别之物,而是几根晒干的奇形怪状的草药模样的物事,刘熙问了身边之人,竟也没有人认得。
这下他越发抓心挠肝,连忙命人把随侍的军医叫来。
那军医随着北汉的部队走南闯北,多年见识也算广博,看到这东西面上不由变了变,略有些尴尬地回答刘熙:“陛下,东西倒是好东西,若是搁在北汉,也是须以黄金称量的药材。只是卑臣见陛□体康健,着实是用不上的……”
军医这话却是托大,刘熙在后宫过夜的时候,若不使上一些极端的手段,是不能成事的。知道此事的内宫宫人杀了一拨又一拨,风言风语仍是流传了出来。
真正对症的那人,刘熙自己心里明白,只有那东魏的女帝曹姽可解自己的心病。
刘熙越发好奇:“你且回答这究竟是什么?”
“陛下容禀,”那军医连忙磕了个头正色道:“此物名龙落子,产自东边的海中,因我北汉没有海域,故在我国并不常见,一般产自东魏及南蛮百越之地。沿海的渔民捞到龙落子后,便晒干卖予药铺,此物味咸性温,可舒筋活络、止咳平喘,于女子可以强心散结、催产消痛,于男子则……”
刘熙不耐烦催道:“于男子什么,快说!”
军医只好道:“于男子最大的功效是滋补肾阳,强健腰膝。”
原来曹姽是讽他后宫佳丽众多,恐他力有不逮呢!
刘熙失笑,暗道曹姽真是个促狭鬼,到底年纪还小,心性顽劣,尽是些孝玩闹的手段,只是如此一来,却让刘熙越发觉得可爱可喜,倒是那个生了个病歪太子的曹婳,除了五官之外竟寻不出与曹姽相像的地方,令人不可置信二人竟是同胞姐妹。
曹婳因远嫁心中有怨,本还喜爱刘熙颜面俊美,然而刘熙初登基时不肯立她为皇后,私下也待她身为冷淡,更不避忌觊觎曹姽的心思,大大伤了她的面子。虽然皇太后羊氏居中调停,到底把曹婳迎上了皇后宝座,但夫妻之间嫌隙已生,刘熙自有美女佳丽及心中期许,曹婳便也丢开了手,一心一意经营自己的华髻阁。光是做笼头的黄金便耗费数千斤,国中女子更是知晓宫中贵人热爱各种假髻,便以蓄发作为营生,收购假发的价格节节攀升。
刘熙纵然从年少时便驰骋疆场,手里也有许多的人命,但他见着曹婳的各款新发饰,老觉得她顶了一个个人头在脑袋上,甚为厌恶,曹婳却丝毫未察觉,从此夫妻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