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书不过是识文断句、知晓释义,这些都不难,可偏偏这句……
要说这句话的出处也很是正经,是战国时期韩襄王请求秦国出兵时的故事。彼时秦国掌权的还是秦宣太后芈月。芈月不愿出兵,就说了这么一句话来表明自己的态度。
这句话的意思也不难:我曾经服侍先王(秦惠文王),他用大腿压在我身上,我就感到浑身疲乏非常吃力;可当他全身压在我身上时,我却不感到重。这是为什么呢?因为这个姿势对我有利。
虽说接下来还有几句义正言辞拒绝出兵的话,可这句……着实是有些不知羞耻了。
夏祁安长于军营,要说也听过不少荤段子,可若是要夏祁安当着络纤雪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还是一个自己喜欢、对方却对自己印象不佳的姑娘说这样的话……夏祁安着实是说不出口。
瞧着两人一语不发,络讷好奇地瞧了瞧书本,只一眼,络讷也愣住了。
原本他还打算为络纤雪解惑,好解了夏祁安的尴尬,只是……只是这意思,他一个做爹的,该怎么告诉自己的女儿?
故而也不管夏祁安是何等的尴尬,络讷径直走到了一旁的书架前。
夏祁安汗涔涔地看着面前的书。千年前秦宣太后石破天惊的一句话惊得满朝文武说不出话,千年后的夏祁安也因为这露骨的一句话羞得抬不起头。
若非知晓络纤雪并不是为了问问题,且她又是一副羞愧的模样,夏祁安还真的要认为络纤雪是故意拿了这么一个问题来难为自己的了。
只是听着络讷渐远的脚步声,夏祁安心知自己是躲不过的,于是仍旧是红着脸,声音低沉道:“本王……”
络纤雪的心刹那间就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夏祁安真的将释义给说出来,心中很是煎熬。
好在对方并没有让她煎熬太久。夏祁安道:“本王……才疏学浅,怕是要让雪姑娘失望了。”
络纤雪一下子就安心了。“殿下言重了,许是殿下醉心兵法谋略,不曾看过这些东西。是臣女唐突了。”
毕竟是个亲王,络纤雪还是要给对方留点面子的。
见络纤雪与夏祁安已经圆满地糊弄过去了这个令人尴尬的问题,络讷也走了出来:“既如此,雪儿,你先回去吧,爹爹还有事情与楚王殿下商议。”
络纤雪立刻就明了了自家爹爹的好意:“刚好雪儿还有些功课未做,那雪儿就先告退了。”说着络纤雪就抓起桌子上的《战国策》,红着脸落荒而逃。
夏祁安这才慢慢地抬起来头:“雪姑娘倒是好学,不过为何只看到她一人,连半个侍奉之人也无。”
“雪儿自幼清冷,不喜交际,故而只有一个丫头侍候着,且平常也是喜欢独来独往,并不让那丫头陪着她。”络讷淡淡地回答。楚王殿下似乎对自己的女儿颇为用心啊……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下官还有些问题想要与殿下探讨,下官在看《孙子兵法》的时候遇到些问题,还望殿下赐教。”
夏祁安收回追随着络纤雪身影的目光:“小王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络纤雪一路疾走回到了自己的纯如苑,故而根本不知道,络讷和夏祁安相谈甚欢,并决定日后再见,好生畅谈。
她只知道自己手疼得厉害。
回到纯如苑后,丹儿看着满头大汗的络纤雪,不由得迟疑地开口:“雪姑娘这是?”
“被打了呗,”络纤雪怏怏地开口,“丹儿,帮我上药。”
“好。”丹儿转身就走,想要去梳妆台里拿金疮药。
说来好笑,络纤雪的梳妆台里没什么胭脂水粉,装金疮药的小瓶子倒是不少。
“不必了,”络纤雪叫住丹儿,“用这个吧。”络纤雪将夏祁安递给自己的小瓷瓶拿出来。
丹儿接过瓷瓶,倒出一些药膏,边往络纤雪的手上涂着边问:“雪姑娘这是哪里得来的药膏?”触手生凉,淡香扑鼻,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不知道。”络纤雪使性子没回答。
药膏接了不用未免有些矫情,可用了自己又不舒服——这分明是欠了夏祁安一个人情。
丹儿挑了挑眉,明智地没有问下去:“昨夜老爷知晓雅姑娘将雪姑娘一人扔在了宫门口,大发雷霆,半夜里将雅姑娘拉到了祠堂里,罚雅姑娘跪了一天,现如今雅姑娘还在跪着。”
“哦。”络纤雪淡淡地回答。同门相争很平常却也是大忌——姐妹俩一同前往,回来的时候却只有一个人,络讷不生气才怪呢。不过络纤雪倒是没想到,络讷竟然真的罚络纤雪跪了一夜。
络讷是嫡子,不过生母早亡,后来络纤雪的祖父续了弦。毕竟是继母,对络讷略有些刻薄,络讷心中委屈,故而娶了自己的母亲后,曾明言要母亲善待络纤雅,故而林氏对络纤雅比对待络纤雪和络逸轩还要上心几分,络讷与络纤雅同病相怜,对其更是宠爱。毫不夸张地说,自己因为体弱差点丧命得到的偏爱,络纤雅只是靠着一个嫡女的身份就得到了。
晚上要去找络纤雅澄清真相,络纤雪暗暗地提醒自己。
药膏确实很好,不愧是夏祁安拿出来的东西,果然不是凡品。刚刚涂上,手掌上焦灼的疼痛感就散了几分。络纤雪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见络纤雪放松下来,丹儿尽职尽责地提醒:“雪姑娘这次可莫要再忘了做功课。”
络纤雪的眉头又蹙了起来,“……过几日,手好的差不多了再写吧。”
夏祁安